乌泱乌泱的人群遮挡了乔铭易的视线,他看不到乔元礼了。
也不想看。
佣人拿冰袋给他敷脸,搀着他站起来。
“铭少别哭了,父子吵架多大个事儿,大老板隔天就忘了。”
“铭少还疼吗?松姨给你做好吃的?”
都是在大宅子里工作十几年的老人,看着乔铭易长大,知道父子俩不过是怄气。毕竟谁家孩子不跟父母叫板?大老板心里还是疼这个儿子的。
乔铭易挥挥手叫他们散了。人群分开后,他伸长脖子四处望望。
乔元礼已经不见了。
那天乔铭易是哭着睡着的。
打从出生以来从没这么委屈过。
睡到半夜,他突然被人从床上拽起来。
乔元礼拧开台灯,将一只行李箱扔在床上,问养子:“你护照呢?”
乔铭易还没睡醒,恍恍惚惚地说:“右边第三个抽屉。”
“衣服穿好,走了。”
“去哪儿?条子来了跑路吗?”乔铭易揉着眼睛。
“你不是要去旅游?买了凌晨的机票,再不起就要误点了。”
乔铭易登时清醒了。
乔元礼离开乔家大宅的时候还在生闷气。
真是个小白眼狼,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不记他的恩,居然还跟他蹬鼻子上脸。
保镖在旁边劝:“大老板宽宽心,别跟铭少生气。铭少年纪小,一时口不择言才那么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大人跟小孩儿置气,太跌份了。再说了,铭少现在是叛逆期,学习压力又大,逮谁都吵架。”
乔元礼想想也是。自己像乔铭易这么大的时候脾气只怕更糟。过了这段特殊时期就好了。
“给我看看行程表。”
看到行程表上的日期,他才恍恍惚惚觉出乔铭易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竟把乔铭易的生日忘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平了那批货的事。手下人纷纷赞叹:“大老板果然雷厉风行的手段!”却不知道他其实只想尽快赶回乔家大宅。
他的宝贝儿子,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动了手呢?
真他妈该死。
乔铭易不知所措的坐在床上,看乔元礼翻找护照。
“要去旅游?”
“是啊,你不是一直念叨吗?”
乔铭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父亲突然转性十分可疑。是在向他主动示好吗?
能和乔元礼去旅游,他当然喜不自胜,但又觉得有点憋屈。
乔元礼打他那一巴掌他还记着呢!
那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我爸爸都没打过我”!
他赌气地往床上一倒,拽起被子蒙住脑袋。
“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
“我要睡觉!”
“那我改签明天上午的机票。”
“不要!我改主意了!不想去了!你要去自己一个人去吧!”
他闭眼装死。
乔元礼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没有起来的意思,便拧灭台灯,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乔铭易困得不行,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身在飞机上,还有不到一小时便会空降东京。
乔元礼端着一杯红酒冲他一歪头:“醒了?”
乔铭易大为震惊:“我靠你怎么把我弄上飞机的?你这是绑架!”
话音刚落,一群空姐齐唱生日歌,推着小车走过来,小车上面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在她们有点走调的歌声中,乔铭易困窘地看看蛋糕,又看看乔元礼。
“我生日是三天后呢。”他说。
乔元礼嘴角一弧,在乔铭易额头上亲了一下,“跟爸爸在一起,每天都是过生日。”
第06章
那年中元节,乔元礼一如既往带乔铭易去拜祭亲生父母。
于氏夫妇埋葬在郊区的风山陵园。乔铭易还是个懵懂稚子的时候,乔元礼会牵着他的手走过山上的鹅卵石小路,现在孩子大了,自己抱着一束白菊,径自走在前面,留给乔元礼一个修长的背影。
按照惯例给墓碑献了花,再点上两柱香。于信城生前是个老烟枪,最嗜雪茄,乔元礼便特意点了一支古巴雪茄搁在墓碑顶上。
他叫乔铭易过来给亲生父母磕个头。乔铭易跪在墓碑前,乔元礼在旁边俯视他的侧脸。不需要多么出众的辨别能力,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乔铭易和墓碑照片上那个男人的相似之处。
乔铭易磕了头,抬起脑袋望着乔元礼,等待父亲下一步指示。
他微长的短发支楞在脖子上,白瓷似的皮肤透明得像能看见血管,袅袅旋升的烟雾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温润的黑玉。
乔元礼蓦地一阵恍惚。
亡友仿佛在这一瞬间活过来了。
他连忙扭过脸,咳嗽两声,装作被烟雾呛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接着故意用玩笑语气道:“信城,阿梅,铭易明年要高考了,你们在天上可得好好护佑他,让他考个好学校。不过考不好也没关系,我花钱送他去国外念书就是了。”
乔铭易气急败坏地跳起来:“爸!”
“我说笑呢。”
乔元礼的薄唇抿起来,唇角微微上翘。这是他心情愉悦的标志。
常有人说他微笑时模样刻薄,怎么看都带着讥诮的意味,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乔铭易听了十分恼火: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懂个屁!
我爸笑起来最好看了。
祭拜过于氏夫妇,父子俩并肩走出墓园。沿途经过许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