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蚊子飞过来吸血,弄的全身痒的不得了。所以他便不再去,记忆中也很少闪现那个弟弟的身影。
一年一年,风家大公子上了学堂,识了字,会念诗,对着人有礼貌,让旁人看了赞叹不已,父母愈发喜爱。
直到六年后,风若歌在小妹的满月酒上,看到角落里沉寂的小男孩时,才恍然记起,他还有一个弟弟。
风若颜坐在角落的桌旁,睁着一双圆眼,眼中闪现着与喜宴格格不入的黯然,两只小手静静的放在桌上,也不去拿桌上的美食。
风若歌看看风若颜身上灰白的粗布衣衫,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锦衣,心里生出几分难受。他走过去,更为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黯然,然后低头,对上他的眼,暖暖的盛开笑意,轻道:“若颜。”
风若颜一愣,暗黑的眸子闪过一刹那的困惑,然后又紧张起来。抿了抿唇,他有些迟疑的开口,“……哥……”
心内哪根弦轻轻的被触动,振动的幅度让风若歌出乎意料。脸上的笑意更浓,“若颜,要吃什么么?”
风若颜眼中的讶异还没有散,摇了摇头,轻道:“我不饿。”
喜宴上很多的人,刚出生的小妹被风夫人抱在怀里,醒了一阵又沉沉睡去。来往的宾客不住口的夸好,送的礼物堆积如山,风老爷笑的灿烂,风夫人笑的开心,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风若颜缩紧了手指,眼神情不自禁的往那边引,暗黑的眼望不到底,看不出情绪,只是唇瓣抿的更紧。
渐渐有人问了风家大公子,风家夫妇的眼神便寻来,风夫人在看到风若颜的那一刹那,笑意全部散去,怒气燃烧,竟是失控的走了过来,大声叫道:“你这个孽子,谁允许你来这儿了?”
嘈杂的声音在那一刹那戛然而止,都错愕的往这边望来,明白缘由的人甚至有的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风若颜咬咬唇,轻轻的唤道:“娘……”
“谁准你这么叫?”风夫人语气更重,坐在一旁的风若歌只听的“啪”的一声,偏头时已看到风若颜右脸上五个绯红的手指印。
宾客都呆了眼,风老爷声音沉下来,“够了!”他快步走过来,满脸都是担忧,“若颜,怎么样?痛不痛?”
风若颜死死的咬着唇,摇了摇头。
宾客不欢而散,风夫人恨恨的回了房。风老爷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温声吩咐道:“去拿些止痛的伤药来。”
药擦在脸上凉丝丝的,风若颜低着头,刻意躲避风老爷温柔的目光,手指曲的更紧。
风老爷与风夫人因了这件事有五天没有说话,风夫人甚至闹脾气将一直照顾风若颜的奶妈给辞退了。风若歌再次踏入后院,推开那个有些旧的木门,看到风若颜坐在院子的树下,一言不发。目光静静的,不知道看着哪里。眼光转向他时,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仍旧唤着“哥”,这次却没有昨日的迟疑。
风若歌微愣,只觉得眼前的人在改变。
风若颜开始跟他一起上学堂。
风夫人尽管不愿意,却也不想再理会。搬去了西院住,风老爷便借机让风若颜搬过来,并请了个书童。
学堂内多的是王公贵族的子弟,平素与风若歌交好的却只三个。夫子离去后,四人跳着跑到栏杆上懒洋洋的倚着。穿蓝衫嘴角挂着顽皮笑意的是护国将军之子兰锦,绿衣长发的是丞相公子沐流韵,青衫圆脸的却是远国侯世子宁澜雎。兰锦最先忍受不了的道:“这日子真是平淡的紧,人说寒窗苦读十年,我们才过了三年啊。”
沐流韵淡笑道:“大将军的儿子定然是要习武的,这文人的读法却哪里适合你?只怕不过几年,便得上山拜师学艺去。”
兰锦挑眉,“流韵这话,意思是凭我爹爹还教不了我?”
“兰兄可曾听闻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平日见兰兄的行径,却似有这等勇气的。”
兰锦轻笑,“那流韵日后呢?”
宁澜雎慵懒的道:“流韵兄么,日后定是国之栋梁。”
沐流韵含着笑不否认,几人几双眼看向了在一旁半眯着眼的风若歌,风若歌察觉的睁开眼,勾着笑道:“我自是比不上你们的。”
兰锦嬉笑道:“若我说,你比我们应当都有出息。夫子一直将你当成他的得意门生,你学问也是最好。”
另两人附和的点头,风若歌无奈的笑,“我爹却警告过我,断不能步入官场的。”
沐流韵微皱起眉,不解道:“这是为何?”
风若歌摇头,“我也不知道。”
兰锦却道:“风家财富惊人,哪里却要长子去做什么官了?官场上尔虞我诈,又及伴君如伴虎,危险之极。”
宁澜雎笑出声,“兰锦,你才多大?十岁?怎知这许多道理?”
兰锦眼神斜睨过来,“世子喜爱玩闹,自然是没有关心旁物。”
风若歌又半眯上眼,透着眼缝的光亮看着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耳边突然听得脚步声靠近,他侧了脸,便看到一身灰白衣服的风若颜走了过来。他连忙站起身,脸上堆满笑,“若颜,夫子走了?”
风若颜笑着喊着“哥”,然后点头。身后的三人有些惊愕,兰锦先开口,“若歌,这是你弟弟?”
风若歌点头,一一介绍,看着风若颜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规矩的行礼,心头突然掠过一种莫名的情感。
仿若,这样的一个人,不该是风若颜,不该是那个躲在角落一脸黯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