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石桌石凳生长的合欢树已经勉强能遮挡渐渐变晒的阳光了,郑希勇藏青长衫、玄色腰带,正在树下等着,见她出来,垂首行礼。
桂玲珑便点点头,示意他坐。小盛子知道两人有事要谈,找了个事下去了。
桂玲珑便问:“岸芷轩的事,查得怎样了?”
郑希勇探手入袖,抽出一个物事递给了桂玲珑,桂玲珑展开一看,不禁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竟然是一幅山水绣,精致异常,从叶隙间透下来的光斑跳跃其上,给五彩的丝线增了耀眼的活力。
郑希勇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一样东西地给她,低声道:“公主请用这个看。”
那却是一个放大镜,是现代常见的物事,不过这镜子周边镶了圈银,把柄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角雕的,白皙润手,看起来十分贵重。
桂玲珑疑惑地拿着那放大镜往山水绣上一看,登时愣住,街道建筑,竟然仿佛立体起来。影影绰绰,细腻真实。
她抬头惊讶地看着郑希勇。
郑希勇便缓缓道:“这是我昨晚去岸芷轩探察时意外得到的东西,看起来是幅普通的绣画,其实却是幅地图,绘图人以极精巧的比例,将上京的地形造势绣在了画中,先绣图,后绣画,用画将图掩住,若不用这镜子看。是绝看不出来的。”
桂玲珑觉察了事情的严重性,“岸芷轩的人在制作这种东西?是仅此一件还是批量制作的?”
郑希勇脸色也难得地有些沉重,道:“不止一件。但也算不上多。我得到消息,岸芷轩似乎准备秘密拍卖这些东西。而目标买家,便是在京中的各地诸侯。”
桂玲珑紧紧攥紧了那绣画,这事,必须尽快告诉长孙皓才行。
郑希勇继续缓缓说着。“岸芷轩里共有娼妓二十余人,伺候的约八十余人,日夜住在里边的约五十人。娼妓中最出名的有四位,分别是青青、樱草、湖绿、绯红,据说都是前朝罪妇的后人,从小也都是像大家小姐一样养着的。其中青青最出名。也最神秘,据说入室就需白银百两,还未必能见得上面……”
桂玲珑听到这里不禁疑惑。“既然这么尊贵,又怎么会频频跟他见面?我可不信他有这么多银子。”
郑希勇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楚先生的出现,的确透着古怪。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青青愿意,左右又没人管她。所以才这样了。”
桂玲珑还是不明白。这么说来,难道青青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真心喜欢上了楚知暮?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可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她习惯性地曲起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有意无意地扣着石桌,凝神思忖。暖春的风吹过,合欢树的枝叶哗啦啦一阵轻响,光斑如雨点般洒落在桂玲珑头上面上身上,看得郑希勇略有些发怔。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郑希勇才听见桂玲珑问:“拍卖是定的什么时候?”
“四月初四,酉时正。”
桂玲珑的眉毛就是一扬,竟然这么巧?
总觉得很不对劲,但敌暗我明,一时又不知是怎么个不对劲法。
她摩挲自己修长嫩白的手指,低低道:“看来要多加防备啊。”
郑希勇立刻道:“我跟卫临都跟去……”
桂玲珑则摇头,“你们留下看着孩子,以防万一。”
“这……”郑希勇毕竟没有卫临聪慧,踌躇好一会,才道:“留一个,去一个吧?”
桂玲珑以手托腮,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身手好,就留下吧。岸芷轩是公共场所,即便对方有心思,估计也是用巧不用强,让卫临陪我去见机行事就行。左右还有侯爷的人。”
郑希勇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
事情基本安排了,桂玲珑就觉得心似乎放下了一点,拿着手里的山水绣又看了一会,转了话题问道:“你怎么认得这是地图的?是在军中学的么?这怎么看怎么是女子想出的主意。”
郑希勇随口答道:“我爹爹勇毅公手里有一幅,所以我认得。那是打仗的时候得的,爹爹说正是凭了这个,才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连克望远、连蜀、成化三城,立了功勋。”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还是托了大将军的福,据说是大将军身边的人绣的。”瞥了瞥桂玲珑手中那幅,又加了一句,“绣工比这个不知好多少。”
桂玲珑听着听着身子突然毫无预兆地颤了一下,连带着拿着绣布的手也抖起来,郑希勇吓了一跳,诧异地盯着她。她看起来比刚才还心慌!
“公主……”他不禁张口喊,“您怎么了?”
桂玲珑脸色煞白,看着郑希勇的眼睛莹光闪烁,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安,无措了好一会,桂玲珑才猛地一抓那绣布,让指甲狠狠刺到了肌肤上,逼自己回过些神来,努力地用镇定的口吻道:“我能不能借你们家那幅绣图看看?”
郑希勇十分不解,看着她的情状却觉事情确实十分严重,点点头道:“我尽快叫人送来。”
桂玲珑就点了点头,胡乱说了句“多谢”,就扶着合欢树的树干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往回走。
这可真是失礼之至,只好在郑希勇本身就经常没个正规矩,又在军中混惯了,不以为意。他看着桂玲珑的背影有些担心,又没看到小盛子和观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快步赶了上来,不能扶不能碰,护到找到人伺候也行!正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