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边传来柔和嗓音:“世保,真是个好孩子。”二妹忍无可忍转向姐姐:“父亲不在,我陪你。”念姐儿快快乐乐:“好啊,以后你陪我,我来陪母亲。”
往母亲处看一眼,念姐儿正正经经对父亲道:“母亲陪多吃包子的话,只有那一句。”郭朴被提醒,忍不住一笑,在房里那“世保,真是个好孩子”的声音中,他一手扯过一个孩子:“走,父亲带你们去上街。”
有趁人之危,抢回女儿的郭将军,干得十分地道,且不会内疚。
过了四、五天,宫中发明旨,给忠武将军郭朴加了一个平东大将军的虚衔,赏金花宝缎,又对他妻女家人分明有赏赐。
郭有银和郭夫人也进宫叩辞,郭老爷子不爱拘束,原本不想去。后来被说动:“几时见过宫中景致,”他也去了。
回来后,郭老爷子再也不说郭朴当官不好。宫中肃穆堂皇,郭老爷子感受到威压重重,同时也出来向往,觉得孙子当官,没什么不好。
再说还有郭世保,以后是要当大官的,郭老爷子心里最后一丝疑惑去掉,天天笑呵呵。
只有郭朴自己不放在心上,赏赐是难得的,以后还会有。平东大将军是虚衔,仗打完就会拿掉,多少只加几个俸禄,并不算是官职在升。
城外十里长亭,秦王送到这里,廖易直没有来,在郭朴叩头辞别的时候,他要说只是:“别丢人!”
程知节跟着舅舅也来送,路边的野花衬上他眨巴眨巴的眼睛,郭朴看出来他其实很喜欢。郭世保太小,郭朴不让凤鸾送,他停住脚目视众人,翻身拜倒,再起来利索的上马,手握住马缰,耳边一声尖叫传来。
虞临栖的母亲再也不能忍,奔到郭朴马前尖叫:“郭,郭将军,望你照料我家临栖。”虞临栖和随同郭朴去的人都候在一旁,他微红眼圈,难得的有一回不觉得这样子叫丢人。
虞大人被降到六品,随军参议。这对他算是莫大的耻辱,他也默默地忍下来。
长空万里白云片片,郭朴一行人奔出后,二妹尖声叫起来:“父亲,我会陪母亲!”几个黑影中有人停下来,回身扬一扬马鞭,再转身奔走。
二妹泣不成声,回家一个人在房里哭到天昏地暗,幸好祖父母在,可以陪着她。
郭朴等人星夜兼程,中途致信徐云周,用平东将军身份压着他出兵。至于他出不出,郭朴只交给虞临栖。
一个多月后,与夏汉公退下来的残兵会合,所幸,还有一半五万人还在。夏汉公不敢再打,怕人打光了他就是回到京里,也小命玩完。
重整军队的郭朴休整到七月底,辽东天气阴冷时,他才不慌不慢拔营往前,一天只许走二十里,包括夏汉公虞临栖在内的人,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他的心思。
这样走到八月底,还离要去的地方十分之远。这一仗对夏汉公十分之重要,打输了他的小命一样没有,他虽然多年官场修养,也按捺不住来见郭朴。
帐篷外面南吉拦住他,冷若冰霜亮出佩剑:“将军有事不见客!”
外面的说话声郭朴听得到,他置之不理,专心写着的是家信。他命凤鸾:“不要来信,免得我知道你牵挂!我也不给你来信,免得你牵挂!但有邸报,可让长平去取!”
夫妻之间的字里行间,总是能泄露些心情。
信的最后,郭朴一笔一划写得很慢:“不管在哪里,凤鸾喜欢,我才喜欢;凤鸾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
把信封好,他心满意足。跷着腿在书案上,侧耳听外面夏汉公离开。平东将军漫不经心,这个老家伙,别人玄机让你猜透,还要我来?
信到京里郭府,是第二年的春天。多吃包子才过周岁,二妹六周岁,念姐儿九周岁。凤鸾抱着他听过信,别人都不明白郭朴说我也不给你来信,免得你牵挂的意思,只有凤鸾明白。
她难得丢下儿子给郭夫人照顾,一个人神思昏昏嘴角噙笑,在春光里漫步,见女儿秋千摇晃,她坐上去,手扶着红漆绳索,对着地上几茎野花,嫣然含笑。
“母亲,你要秋千,我来摇你?”二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凤鸾笑得面有流彩,柔和地道:“不必了,母亲在这里坐一会儿。”
二妹回身打量她,忽然迸出来一句:“母亲想父亲了?”凤鸾笑得轻轻,爱怜地道:“你也想父亲了?”
“那就是你想拖父亲后腿?”二妹又迸出来这一句。凤鸾笑容满面,眸子对着白云青天看去,忽然咕地笑出声来,轻抬手给了二妹一下子:“你才拖父亲后腿,就是你,是不是,是你要拖父亲后腿。”
她并不生气,还是笑得泛丽流光,面庞因日头晒得有红晕,总似玉雕美人流动起来。二妹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她后退一步看一眼,再后退一步看一眼,忽然拔腿跑开。告诉祖母去,这样子的母亲,比生气的母亲还要吓人。
有点儿怪,有点儿让人难以抓摸,二妹大跑小跑飞快离开。
凤鸾继续大红秋千上坐着,白云悠悠,心思也悠悠。朴哥现在到了哪里?不写信,就不会牵挂?
凤鸾忽然鼻子酸酸,朴哥笨了一回。是他怯懦,是他怕凤鸾写信说牵挂他,是他担心看到凤鸾写信牵挂他,他自己过不来。
林间有风轻轻催过,低语似郭朴轻声。凤鸾猛地一怔醒来,手扶着雕栏慢慢回来,行过书房中由不得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