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霏摇了摇头。
“我跟他没什么话可说。”
上一次她看见南宫清这般下场的时候,她不觉得有多快意,是因为她在南宫清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只觉得悲凉。
而今天她看见谢逸辰沦落至此,同样没有什么感觉,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身边人。谢逸辰已经成为过去,成为一抹在她的感情中无足轻重的痕迹。
就像是被烈火烧过的山林,已经重新长起郁郁葱葱的草木,昔日焦黑的余烬被鲜活的新绿埋在下面,早已不复当初的惨状。
谢逸辰却在地上先开了口。他的嗓子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声音嘶哑而怪异,望着宁霏的目光同时带着一种急切和恐惧。
“……你是谁?”
宁霏颇有点意外。谢逸辰这是意识到她的身份了?
谢渊渟替她做了回答,回答得平静而简洁。
“她是素问。”
谢逸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素问……素问已经……”
“已经死了。”宁霏淡淡地说,“但我从幽冥地狱里回来了。”
谢逸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望着她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抖。
他从很早以前就怀疑到了这一点。尽管宁霏和素问无论在外貌、年龄和性格上都天差地别,宁霏也一直表现得毫无破绽,但有一种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感觉,无论怎么变化都不会消失。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随着他跟宁霏的接触越来越多,也随之而变得越来越明显。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会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
宁霏的语气更加平静淡然。
“本来是,可现在不是了。你对我来说不重要。”
她重活这一世,已经不是为了仇人,而是为了爱人。
谢逸辰呆呆地望了她很长时间,终于苦涩地笑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充满绝望和颓然的气息。
他现在已经一败涂地,但他宁愿看见宁霏在他面前畅快淋漓地大笑,尽情地发泄对他的仇恨,讽刺他,践踏他,用最狠毒最残酷的手段报复他,也比她现在这般淡漠无波地望着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像是对着地上一只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小虫子一样来得好。
比仇恨更能伤害一个人的,是漠视。
还有比漠视更狠一个级别的,则是在漠视曾经的仇人的时候,牵着心上人的手并肩而立。她把仇人轻飘飘地推进了地狱,自己却没有因为仇恨而同样坠入黑暗和深渊,没有可怕的扭曲,没有丑陋的变形,她仍然活在这世上最明亮的阳光下。
谢逸辰看着她,就像是看见了十年前的素问。那时她也是这般盈盈十五岁的少女年纪,美丽纯真,活泼可爱,犹如初三月里枝头初绽的桃李杏花。刚刚和他相遇,一见倾心,眼里全是对他满满的恋慕,连瞳色仿佛都是梦幻的色彩。
可他亲手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现在站在她身边和她执手而立的人,已经不是他。
谢逸辰目光黯然,低低地开口。
“无论你信不信……那个时候,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宁霏的时候,尽管并不认识她,但对还是她有那么特殊和异样的感觉。
只是……
只是什么,他说不出。
宁霏淡淡地俯视着他,只回了一个字。
“哦。”
然后就跟谢渊渟一起,转身走了。
……
两人回到太子府,时辰已经过了亥时。宁霏第二天要给太子和太子妃敬茶,谢渊渟在这之后还要带她进宫拜见建兴帝和太后,早上得起个大早才行。
“今晚一定要早点睡。”宁霏一边铺开被子一边勒令谢渊渟。
从南方回来这一路上,谢渊渟没一天晚上不折腾她,而且一折腾就是半夜半夜,搞得他们后来都只能坐马车,白天她可以在马车上补觉——或者在马车上提前开始晚上的作业。
一句话说完,后面没有反应,宁霏一回头,谢渊渟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渊渟!”
宁霏大惊,冲过去扶起谢渊渟,一手搭上他的腕脉,一手去掐他的人中。
只捏一下,谢渊渟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
“霏儿……”
宁霏伸手摸他的前额:“哪里感觉不舒服?有没有头晕?或者耳鸣?”
“没有……”谢渊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宁霏一搭他的腕脉,顿时就黑了脸。
“你怎么回事?几天没睡觉了?”
他的身体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已经处于极度缺乏睡眠的状态,哪怕是站在那里,一个不留神就会毫无知觉地往下倒。
谢渊渟很诚实地:“从苍何岭回来的那天起……”
中间大概也有不知不觉地睡过去的时候,但只要他有意识,他都会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宁霏拧起眉。那几天她每天晚上都是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倒头就能睡得天昏地暗,还真的不知道谢渊渟竟然一直没有睡觉。
他这几天因为心情跟要上天似的,精神气色看过去也特别好,根本看不出缺乏睡眠的样子。
“为什么不睡?”
谢渊渟苦笑:“不敢睡,怕我一睡着之后再醒来,发现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过……”
宁霏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