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父王也不必太过担心。”宁霏笑道,“庆王就算有暗藏的根基,但有一点是怎么也比不上父王的,那就是名声和威望,这一点对于上位者来说也至关重要。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处在积蓄上升的阶段,让天下人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优秀的皇子,暂时不会太快有大动作,父王只需要保持警惕就行了。”
太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更觉得,太子府能娶到这么一个儿媳妇,是他十八辈子积的德。
宁霏嫁过来之后,已经帮了太子府不知道多少次。她的心思之敏捷,眼光之锐利,对人心的揣度和对局势的判断,无一不是不可思议的水平。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瓶中冰而知天下寒,并且她永远有办法在这深秋寒冬来临的时候,做好应对的准备。
建兴帝对他的打压是她提醒他的,现在庆王的深藏不露又是她提醒他的,枉他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沉浮了二十几年,政治敏感度和思维灵活度却还远远不如她。
他越来越习惯于把宁霏摆在跟他平等的地位上,而不只是一个儿媳妇,因为她实在是太聪明太出色,让他不得不佩服。
……
自从庆王崛起之后,建兴帝像是得了定心丸一样,心安下来了,精神状态得到缓解,身体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宁霏在那以后就没有被宣进宫给建兴帝看病,不过太子每天上朝时都要见到建兴帝,说建兴帝已经能够正常行走活动,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
益王叛乱带来的动荡余波,现在已经彻底平息。大元朝中的局势,成了太子和庆王双方对峙,就像是各自站在天平的两端一样,表面上看不相上下,天平渐渐平稳下来。
太子府在过完一个惊心动魄的新年和一个风雨满楼的年初之后,终于恢复了相对平静的日子。
三月里,京郊春色正浓风景正好的时候,宁霏和谢渊渟以上香为名,出了一趟京都。
当然,他们两个不信神不礼佛,上个屁的香,完全就是出去玩的。
这个季节,京郊周围春游踏青的人很多,也有平民百姓也有官家贵族,十分熙攘热闹。但一般女眷出门在外游玩,不能在外面过夜,天黑之前就得回来,否则又是名声清白之类一大堆的破事。
一个白天的时间对宁霏他们来说怎么可能过瘾。只有借口说去远郊的庙里上香,有些大寺庙会为香客准备住宿的地方,夫人小姐们住在庙里,焚香拜佛,顺便在周围游玩赏景,这样在外面待个三五天,那倒是常有的事情。
宁霏从去年起就一直想去一趟凌绝峰,按照谢渊渟真正的身份蓝夙来说,九重门也是他另外一个意义上的家。
他们早上从京都出发,骑马并行,一路上也不赶路,慢悠悠地穿过京郊景色最美的一片田野。
这里是一大片连绵不绝的果园,漫山遍野的桃树、杏树、李树、梨树,现在都正是开花开得最繁盛的季节。娇红粉白,灼灼夭夭,绵延成一片温柔而又绚烂的花海,风起时拂动一重重粉红雪白的花瓣海浪,风过后又飘落下纷纷扬扬的落英之雨。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满目花影烟光,沿着京郊外蜿蜒的玉水,朝一片碧绿的田野上蔓延而去。河畔疏疏落落的垂柳,已经吐出嫩黄新绿的叶芽,和一簇簇含粉吐艳的花树相间,交织成一条精美华丽的织锦罗带,在春日融光里面铺展开来。
玉水河边处处都能见到出来游玩的车马行人,笑语声、环佩声、銮铃声响成一片。在花树最盛的地方,踏青寻芳的人们支起锦帐或者铺下长毡,围坐在一起,一边享用美酒点心,一边谈笑风生。
也就是过年时镇西军围攻京都失败,没有给京都居民造成太大影响,现在的三月里,才能在这京郊看到这种太平盛世,和乐融融的景象。
但这些尽情享受春光的人,并不知道在这太平和乐的下面,潜藏在水底汹涌呼啸的黑色暗流,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暂时不要想这些了。”谢渊渟骑马靠过来,伸手摸摸宁霏的脑袋,沾在她黑发上的几片梨花花瓣飘落下来,“我们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休息的。”
“好。”宁霏也朝他靠了靠,可惜她座下的那匹母马很是洁身自好,公母授受不亲,死活不肯跟谢渊渟座下那匹公马靠在一起,身子一转,拿马屁股对着谢渊渟,宁霏靠了个空,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谢渊渟接住宁霏,用一种很是危险阴森的眼神扫了那匹母马一眼。
然后等两人出了京郊,走上行人稀少的林中道路时,宁霏就被跟谢渊渟拉了过去,坐在他的前面,跟他同乘一骑。
谢渊渟拦下路上一辆破破烂烂,拉着几个大粪桶的驴车,指着宁霏原先乘坐的那匹母马,对人家车夫:“喂,这匹马不要钱送给你,但条件是一定要拿它来拉粪桶,要是能跟那头驴子配成一对就更好了。”
宁霏:“……”
车夫:“……”
母马:“……”
……
因为一路上走得慢,到青阳山凌绝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青阳山中一年四季多云多雾,在潮湿多雨的三四月份,更是漫山遍野被茫茫雾海笼罩,凌绝峰上白云缭绕,整座山峰仿佛浮在半空若隐若现,偶尔露出来的一座亭子一角飞檐,就像是建在云海之上的天宫。
宁霏在凌绝峰下仰头望去,上山的那条山路还是像十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