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许多人要去坤华殿,虽然大部分都被挡了下来,但该有的礼节也少不得。
子翎这几日也焦灼,太皇太后都探视过浔炆,于礼太妃娘娘也该去探视一下,以表示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后宫对帝王安危的忖切。
但太妃那夜在院中似受了些凉,日间偶尔咳嗽,若是此时去,将风寒传染给皇上,他身上的伤口怕是愈合的更慢,这些日子,太妃连旭阳公主都少接近,子翎想想,当日她不该那样性子急的就将泽妃陨了的事告诉太妃,她想太妃是伤心了。
可是她很少在太妃的脸上看到一丝哀伤神色,只那夜太妃立于梅下,远远看见她望着远处的火把时眼里的一丝空茫,她转身离开时,那丝空茫便再也瞧不见了,宫里关于泽妃的死的传言来来往往,似都入不了她的耳。
好似这人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一般,太妃的寝殿里没有了口音颇为奇怪的京洛话,没有了少女的歌声与偶尔的说笑,又重新恢复了往常的清冷,午间她还是喜欢趁着太阳,在榻上躺一躺,咳了那么些日子,一直未见好。
子翎想去请个太医来诊治,被太妃拦下了,她说一点咳嗽不算什么,过两日就好了,也不肯吃药,子翎只能每日炖些雪梨粥给她喝着,这个粥她倒是爱吃,只是吃了许久,还是不见好。
刚刚太妃又咳嗽了,她被叫进去,太妃往日白皙的脸上多了些红晕,有些似发烧的症状,欲伸手去摸时,太妃将她手拿下,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子翎惊得朝后退了退,自己竟然这么大意。
她一下跪了下来,将头磕在地上道:“娘娘,你想好了么?”
抬头时,千宁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然的笑,她看不懂,却听她道:“子翎,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奴婢自进宫便跟着娘娘,到现在也有一年多时间了。”
子翎抬起头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了泪水:“娘娘,你身体不好,这么烈性的药,缓缓再用好么?”
千宁儿勾了勾嘴角,再缓就来不及了。
子翎匆匆出去了,带着千宁儿入宫前的几个首饰,拿到药时,那个收了礼的太医斜眼的看了看她,这宫女胆子很大,竟然顶风作案,泽妃的事尚未过去,现下她却又生了事端,虽说只是个宫女,但若是被发现了也定然逃不了一死。
只是她塞给他的那些东西,真是些好东西,虽然她嘴里说是自己辛苦攒下来留着出宫用的嫁妆,但太医却不大相信她的话,宫里的主子向他求药的甚多,多半是些养身求子的,有些难言的药,也只遣着身边宫人来寻。
他既收了厚礼,自然三缄其口,只是刚刚那宫人是自己带来药单的,虽然里面的药杂乱复杂,什么都搀着些,但凭着他多年的经验,这些补药、伤药、跌打药里面还掺着一味药,打胎药。
子翎将那些其他药撇下,将那碗熬得浓稠的汤药端过去时,她的手有些颤抖。
她想起主子是多久没来葵水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竟然疏忽了,但……主子平日里连门都不曾出,怎么会……怎么会怀上孩子……
千宁儿看见子翎脸上的疑问与恍然,浔炆那夜来对她做的事子翎不知道,她是后来被浔炆调过来的,子翎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一句未问她,冒着被牵连进来的危险,给她弄来了药,这丫头心里至始至终都是向着她的,即便她肚子里有许多疑问。
千宁儿接过面前带着浓郁药味的碗,热气氤氲,让她有些恍惚,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肚子,平坦如无物,还那么小,尚还不及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这一碗药下去,便也离了她的身体。
周围的人被子翎屏退了,那个丫头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像个木桩子一般,眼里却莹光闪闪,鼻子也红红的,一副随时就要淌下眼泪的模样。
药入口,苦涩难当,还未来得及咽下,殿门便被大力的推开,一个大手钳制住了她的下颚,他来得那么快,快到殿内的门尚还晃动,他已经将她手中的碗摔在地上,药汁四溅,碗被摔得粉碎。
千宁儿的脸被他扬起,看进他那幽深无尽的眼里涌动着滔天的怒气,她闻到一丝血腥味,他明黄的衣袍上的赭红在腰间氤氲,从行的太监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跪倒在地上道:“皇上,你身上的伤……”
话还未说完,便在他犀利的眼神下闭了嘴,所有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殿门被关得紧紧的,他钳着她的手力气加重,将脸慢慢靠近她的鼻尖道:“你竟然这么狠心。”
千宁儿坦然的看着他,比起浔炆的暴怒,她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皇上,你僭越了。”
浔炆怒极反笑:“僭越?若是朕不来,你是不是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千宁儿觉得他的力气快要将自己的下颚捏碎了,脸上的疼痛竟然扯得心里也绞痛非常,她抬眼直视着他,缓缓道:“皇上说什么,我不明白。”
她盯着浔炆的眸子依旧澄澈清亮,被迫视抬起的脸容间透着些许倔强,浔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他轻轻松了钳着的手,在千宁儿脸上抚了抚,依旧肤若凝脂,软滑细腻。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沉重的呼吸扫到她的颈项边,在她耳侧停顿,道:“朕的孩子,你杀得了?”
这话说得温言细语,动作暧昧至极,千宁儿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暴怒后的冷意,不知是耳垂处的麻痒,还是听着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