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正房看一眼吧,夫人她正等在那里”。
这话说得倒教人摸不着头脑了。若是罗氏有事找景岚,自然是遣自己屋里的丫鬟过来,怎地是林逸岚跟前的人跑来传话,而且还这样一副急切的样子?难道是,林逸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见秋蕊面色不好,恐怕事情真的很急。景岚也不敢耽搁,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蜜柑,急急地用词帕子抹了手,麻利地起身跟着秋蕊去了正房。
林璟、罗氏还有林逸岚三个都沉默地坐在正房里。林璟和罗氏一左一右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林璟沉着脸,一旁的罗氏更是面色黯淡,眼圈红红的,肿得像个核桃,看样子,是刚哭过一场了。
景岚看着,心里咯噔一下,也跟着敛了笑意,沉声唤了句:“父亲、母亲”,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逸岚,见她也是愁眉紧锁,面容悲戚,还在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泪。
“景岚来了”,还是林璟先开了口,“你先坐下,长安那边你罗家舅舅寄了急信过来,说是罗家老夫人怕是不好了……”
罗家老夫人这几日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只怕也扛不了几日了,罗志峰不敢耽搁,急急地写了信给妹妹。
罗氏本以为母亲有了野山参,这病可能会好一大半,谁知道刚过完年,就收到了这样的噩耗,当即也顾不得许多,就吩咐杏儿去整理行装,准备午后便启程赶往长安,心急如焚地盼望着见母亲最后一面。
“你母亲和你妹妹自然是要赶回长安去的”,林璟瞧了瞧景岚的脸色,又瞄了一眼身旁只顾着哭的罗氏,又道:“按道理,你是不必回去的,只是这事儿不必瞒着你,总要问一问你的意思”。
林璟的言下之意是,若是罗老夫人去了,罗氏和林逸岚自然是要回去守孝的,可林逸岚算不上罗老夫人的外孙女,她去不去守孝别人都挑不出错儿来。
景岚心里微沉,罗氏为人如何暂且不提,罗家大舅舅和罗老夫人却都从未苛待过她,反而是把景岚也当做自家的孩子一样,有什么小玩意儿、小孩子爱的吃食,只要林逸岚有,也绝不会少了林景岚的那一份儿。
景岚的生母兰氏那边早已没了什么亲戚,罗老夫人心疼景岚可怜,一直对她十分不错。那样勤劳慈爱的一位老太太,哪知道这就要不行了……
想到这里,景岚声音也跟着悲戚起来,道:“父亲,女儿想跟母亲和妹妹一道回长安”,心里虽知道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总归也不能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留在成都。
罗氏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舒坦了些,抹了抹眼泪,道:“好,好,外祖母也算没有白疼你一场”。
一家子也顾不上坐在一起悠闲地饮茶了,各自回了自己房里去收拾行装,只等着用了午饭便出发。
景岚的东西不多,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带几样梳妆用的脂粉和首饰,在随身携带几本正在看的书,很快便能收拾停当。
春雪和冬月也要忙着收拾各自的东西,因此景岚便自己收拾起梳妆台,一眼便看到了铜镜旁那方小巧精致的雕花沉香木匣,打开一看,徐沛霖的那方玉印正完好无损地躺在其中。
三哥哥的玉印……自己一个未定亲的女儿家,实在不好继续拿着徐沛霖的东西,更何况,是印章这样私人的物品。先前徐沛霖来成都时,竟忘了把玉印还给他,正好趁着此番回长安,把这玉印完璧归赵吧。
中午一家人草草地用了简餐,一路快马加鞭,也顾不得马车颠簸,一门心思地想快些、再快些。好在车夫是个老把式,虽然马跑得快了些,倒也还算稳当。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长安。也顾不上回林府,径直去了罗府,知道他们要回来,罗大奶奶亲自在府门外迎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态。
见到罗氏身后的林景岚,罗大奶奶微微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多问,迎了过来,道:“你们回来的这样快,路上风尘仆仆,定然受了罪了”,说着就把她们母女往府里迎。
罗氏却顾不得寒暄和行礼,拉了罗大奶奶的手,急道:“不打紧。嫂嫂,母亲情况如何了?”
罗大奶奶垂了眼眸,叹了口气道:“唉,大夫说是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早在年前就不好了,一直用人参吊着命,这才撑了十几日……”
罗氏听了,脚底下就走得更快了,恨不得立刻跑到母亲房里。
景岚快步跟在后头,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母亲去得早,她还从未体验过亲人病死的滋味。
到了罗老夫人房里,罗志峰正面容颓丧地坐在那里,景岚看着心里一酸,罗家舅舅原先多么讲究体面的一个人,如今头发蓬乱,眼窝深陷,一看就知道近来愁苦不堪。
罗氏带着哭腔趴在了母亲床前,轻声道:“母亲,我回来了,我带着逸岚回来了”,说罢又强颜欢笑地握住母亲的手。
林景岚姐妹两个乖巧地给罗老夫人、罗家舅舅见了礼,恭敬地站在一旁。罗志峰的儿女也都站在床前,景岚自知自己不是亲外孙女,很自觉地站到了最远处。
罗老夫人脸涨得通红,咿咿呀呀地在罗氏耳边说了几句,罗氏听得不真切,却也只能强笑着点头。景岚远远看着,心里对生老病死有了更深刻而直接的理解,心中轻叹:罗老夫人好歹有一双儿女养老送终,若是自己真的一生不嫁人,晚年年老体衰之时,又指望何人侍奉在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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