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彻云霄的雷鸣落耳不绝,西王母抚摸座下虎豹的长毛,心中长叹一声,已经能察觉到从地缝中逸出的丝丝缕缕的厉刑之意。
纵是集齐天下五刑杀伐之气,也仅能抵住千年而已吗……
大地上又是一阵巨响,一道淌着血光和黑焰的闪电划过天幕,带着炽热流火劈开广袤无垠的地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晃颤动,从那千丈深,千丈宽的裂缝中,缓缓攀上一只巨大的,鲜血淋漓而又皮r_ou_碎裂的龙爪,它牢牢攀住大地,亦将诸多山系一把握在掌中!
随后,是飘扬如海藻,但又残缺不全的金色龙须,隆起如山的鼻端,寒如千仞雪峰的森森龙牙,血流成河的龙首上生着一双金光似海的龙目,一对昂扬华美的锐角……
它沿着天幕徐徐而上,蜿蜒好像万里江海的龙身遍布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连身后垂下的翼翅都折开畸形地拖在两边,随它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的磋磨声。苏雪禅呆呆地望着那倾泄而下的赤红龙血,只能隐约从中看出它玄黄如玉的本貌。
这就是……应龙……
在满目混沌迷乱中,拂过脸庞的风忽地转为凉寒。
他茫然地用指头抹了一下侧脸,这才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哭了。
“千年刑期已过,”西王母的声音传遍天际,“请应龙神重回金幡吧!”
九天之上,众千仙家佛陀,西方修罗大魔,下方无数芸芸生灵都低首道:“恭迎应龙神重回金幡——!”
应龙悬在空中,龙血如雨簌簌而下,对这般宏大恭敬的迎接,它似乎并不在意,也不想多做理会,它只是缓缓展开身后残破羽翼,一寸寸地伸展那些被一一折断的翅骨,将断裂的龙尾慢慢接起。
“千年了?”它沙哑地笑了起来,“还真是弹指一瞬啊……”
集齐天下刑杀之气的牢狱,寻常仙人待不足百年便要被摧折得皮销骨碎,神魂无存了,而应帝开口第一句就是“千年弹指一瞬”……老者面色肃然,紧盯着它的一举一动。
应帝巨大的龙首微微转动,龙睛中放出金光也随之探看了一圈,它打量着眼前景象,目光里有一种野兽般的,近乎冰冷的,毫无理智的好奇。
察觉到这种好奇,西王母捏着法诀的手指不由更紧一分,她微微摇首,头上高冠玉胜也随之琳琅叮咛,“千年磋磨,还望应龙神回金銮宝殿再册金幡,重拾昔日光辉威名。”
“还望应龙神随吾等回金銮宝殿,再册金幡,重拾昔日光辉威名——!”
应龙笑了。
那狰狞而硕大的龙首上贯穿着一道巨大伤痕,理应是看不出个笑模样来的,但苏雪禅一听它喉间拉风箱般的呼哧声响,便本能觉得它是在笑。它盘桓蜿蜒在天幕上的龙躯巍然不动,龙爪却迅如闪电,狠狠抓向天边西王母的玉驾,狂哮震彻天地!
西王母手诀骤放,口中仅来得及吐出两字玉言:“搬山!”
搬山——无论是随处可见的黄巾力士、金甲神人,还是神通贯天彻地的大罗金仙、无量道者,搬山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基础不过的能力,以西王母的手段,这等低级法术自然也如眨眼呼吸一样轻而易举。可这样一个低等法术,究竟能不能抵挡住应帝的雷霆一击?
所有仙人都严阵以待,屏息凝神地盯着前方天际的状况。
烟云散去,日月放光,应帝力可劈天的龙爪竟然凝滞在了半空中,再也不能寸进半分!
——搬山虽是低等法术,搬来的山却有大小之分。而西王母搬来的山,正是那万山之主,昆仑至尊!
“起阵!”云间鸾凤尖啸一声,昆仑山巅粲然闪出万丈华光,直刺应帝龙睛,应龙痛啸出声,龙尾高扬下落之际,天边已奔流涌出一条涛浪大江,滚滚向大地冲去。
老者厉喝道:“速去截水断流!”
东海神尸双臂张开,一臂持锏,一臂执刀,竟生生将万吨落水击偏方向,使其向着渭河奔涌而去;仙姬将瀚海图高高祭起,放出万千星光覆住应龙全身,又按周天规律遥遥运转;美妇亦挥扇降下霞彩千道,与星辰氤氲生辉,遥相呼应。其余诸仙皆放出各自法器安在瀚海图上,一边搅动风云变幻,一边各放神通,更有金莲如泉涌,佛诵声声号……短短数息时间,应帝周身已隐约出现一轮天道循环之数,犹如一个小小的世界,将它完全禁锢在其中!
苏雪禅看着,内心却不由自主地为应帝捏一把汗,这样看的话,他们确实是有备而来……
他心头跳得厉害,眉心也越蹙越紧,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担忧也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令他无比挂心眼前的战况,以及……以及应龙的安危。
“是你,狐族的小子!”
苏雪禅被骤然打断思绪,他这才发现,因为自己看得太过入神,竟都忘了身旁还有两个凶星虎视眈眈。
“不错,”他扶着桂木,冷静转身道,“是我。”
“你这宵小,竟然不声不响地跟了我们一路……狐族果真都是一群让人讨厌的畜牲!”钦琛怒气勃发,眼瞳几度变幻颜色。
钦原天生长于昆仑,又有刑杀之气傍身,照理来说,是要比其他妖族更多几分脸面的,可惜九尾狐自古就与先圣渊源颇多,堂下往来多神异奇兽,并不与寻常妖类相仿,更别说认钦原一族为大了。苏雪禅又天资异禀,时常被各族拿来与自家儿女相较,钦琛如此自傲,又怎能忍受有人处处压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