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步,爬到凳子上,宁国公放下筷子,看着她费力的做好,也不知是不是感叹:“你这丫头,都八岁了,还这么矮。”
宁容妗欲哭无泪,这能怪她吗?她长这么慢的事情连姚氏都觉得匪夷所思,她自己就更想不通了。三个哥哥、表哥表姐都跟春天的小豆芽似的不停长,就她一个还跟个小团子一样。现在就连范疏影那丫头都长到前面去了。宁容妗在这件事情上深深感到了全世界的恶意!
她脸色变幻无穷,实在是可爱。纠结了一会儿想起此行的目的,又缩下凳子,对着宁国公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谢谢祖父的暖玉,团团感激不尽。”
宁国公还不曾知道她的小名,觉得似曾听过,又觉得很是贴切。“你小名叫团团?”
她重重“嗯”了一下,自顾自的说起来:“娘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很小,怕养不活,就叫我团团。团团是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意思。”
宁国公不置一词,问她:“可吃过了?”
宁容妗点头。见桌上都是简单的青菜白萝卜,再加一个肉汤,实在是想象不到的简单朴素,惊叹道:“祖父吃的好俭省。”
宁国公很多年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还和别人说话了,除了在外的时候。如今和一个小团子说话,竟没有觉得不适,也没有坚持一直遵守的规矩。等嚼完了嘴里的东西才道:“祖父不爱那些山珍海味,小丫头多吃些是无妨的。”
宁容妗觉得打扰长辈吃饭不太好,便哦了一声,默默地看着祖父吃饭。此时于姨娘进来了,朝宁国公行了一礼,又朝宁容妗行了一礼,颇意外道:“七小姐也在啊?”
宁国公皱了皱眉头:“你来做什么?”
于姨娘温和的道:“国公爷,妾为您补的鞋补好了,您试试?”
宁国公道:“放下吧,你先退下去。”
于姨娘温顺的道了声是,不发一声的退出去了。
宁容妗不说话,宁国公更不会说话,祖孙俩相对无言。宁国公吃完饭,站起身来,走到里头去换了身老年人穿的软布白绸衣,出来的时候看见宁容妗还在:“七丫头,你还不走?”
她撅着嘴儿,一双眸子澄澈无邪,带着要敢不敢的撒娇:“祖父赶我……”
宁国公倒是被这小模样柔软了心肠,摸了摸她的脑袋:“随祖父去书房?”
她大胆的握住那只苍老的大手,笑眯眯的。她的小手儿又小又软,宁国公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猝不及防的温暖了。这些年深得陛下信任,政务繁重,沉浮在官场之中,无暇顾及家中一众儿孙。握到那双温暖的小手的时候,他似乎踏入另一个世界。没有君王的政令、没有堆积的公文,只有含笑的儿孙,一盏风中的灯。
这样神奇。庄生晓梦迷蝴蝶。
恍惚只是一瞬。宁国公带她来到书房,批阅桌上的文案。宁容妗不敢相扰,寻了个位置,在书房里找了一本书看起来。屋内燃起了灯光,祖孙相对而坐。侍墨的书童磨了墨,像个石雕一样站着。宁国公看完一沓文件,眉心现出忧色。如今太子刚刚归朝,立足不稳。一些大皇子派的官员暗地里寻隙挑事,箭头隐隐指向太子。这还不算,还有一股来路不明的势力处处搅浑水。前段时间,竟有人提起重审当年兵部同知串通前任户部侍郎侵吞国库、克扣军饷的旧事,以宁国公老辣的目光也不太看得清风向了。
大皇子一派的动作不知陛下知道多少,反正光凭太子一回来就无声无息拉了几个不安分的跳蚤下台便知,即便如今太子尚还年轻,势力却不可小觑,储君有能力保持地位稳定对于整个明国而言,实在是幸事。想到这里,宁国公稍稍放心,不管如何,陛下身体还算康健,在太子正式掌权之前,陛下至少能撑十年。
宁国公迅速在公文上批下一行字。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抬眼看见小丫头捧着书津津有味的读着。“在看什么?”
宁容妗仓促的放下书:“世说新语。”
“看出什么来了?”
“阮光禄在剡,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宁容妗念完了,停了一下,“祖父,我觉得阮光禄很有魏晋风骨。”
宁国公没回应,示意她说下去。
“但是。”她来了个转折,“团团个人觉得,这些名士既然崇尚自然,讲究个顺应天意,为什么还这么暴殄天物呢?这虽是件小事,阮光禄做的也并无不对。团团只是在想,其实原则是要坚持的,但很多事不能都用最简单的法子,因为这种法子不仅简单,破坏力还大。”
“迂回的方法也可以达到目的,做事若是只为显示个人的高尚,单从这目的上来讲,这人便失了真味了。”
宁国公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小丫头读一节小小的故事也能想出这么多,关键是说得还很有意思。“不错,你能想到这些也算难得了。团团,你请了夫子吗?”
“没有,我有问题就去请教爹娘。”
姚氏是出了名的才女,宁息阗又是当年的探花,于团团而言,另外请个夫子是多此一举。团团见天色不早了,不好打扰祖父休息,告辞道:“祖父,团团要回去了。”
宁国公道:“也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来找祖父。”语毕,喊了个小厮给她提灯笼,让小厮一直送到内门去。
于姨娘瞅着宁容妗出来,暗忖宁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