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都有严重伤害。
高等门第世家既结合成一个集团,遂成为士大夫中的士大夫。跟平民庶姓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以跟平民庶姓结交为莫大耻辱。我们用下列两个例证,说明此一现象:
一件是,本世纪(五)初南宋帝国时,皇帝刘裕最亲信的大臣王宏,他虽然姓王,却是庶姓的王。刘裕告诉他:“你如果想当士大夫,必须王球允许你跟他在一起共坐才行。你不妨说奉我的命令,前去试试。”王球是当时宰相,当王宏在他身边要坐下时,王球用手中的扇子阻止他:“你不可以坐。”王宏狼狈逃回,刘裕抱歉说:“我也没有办法。”
另一件是,南齐第二任皇帝萧赜最宠信的大臣纪僧真,向萧赜请求:“我的出身不过本县武官,请陛下准许我当士大夫。”萧赜说:“这事由江作主,求我没有用,你可去找他。”江是司法部部长(都官尚书),纪僧真前去拜访,刚要坐下,江立刻命仆人把自己的座位搬开。纪僧真向萧赜诉屈,萧赜说:“士大夫不是皇帝可以委派的。”
——事实上恰恰相反,士大夫正是皇帝委派的结果,像王球、江之流的门弟世家,两代下来不给官做,身份地位便全化为乌有。
再一件是,路太后的侄儿路琼之,拜访中书今(宰相级)王僧达。路琼之的父亲曾经当过王家的侍卫,所以他不仅是庶姓门第,而且还是仆人门第。王僧达并不因他是大臣,姑母又是皇太后而尊重他。在路琼之告辞后,王僧达命人把路琼之坐过的小板凳扔掉,以表示他的轻蔑。不过这一次端架子的结果不太理想,路太后的反应很激烈,吩咐她儿子刘骏把王僧达逮捕绞死。
士大夫是一种世袭的没有封爵的贵族,北魏帝国元宏所恢复的制度,即以南朝现行制度为蓝图,比着葫芦画起来大瓢。这种贵族唯一的职业是做官,以门第和世家的高低,确定官职或能力的高低。南宋帝国时,甲姓门第的子弟,二十岁成年后第一次任职,就要当中央政府科长级官员(秘书郎)。这种情形自然产生一种结果,即他们十分珍惜自己的门第和世家。他们固然高立于广大的平民庶姓之上,同时也旁立于政府和国家之外。是一个只享权力,既没有义务,也没有道德责任的纯势利的寄生集团。平时他们不缴纳任何赋税,战时他们不服任何兵役或劳役,而只站在胜利者的一边,帮助维持安定局面,并从而做官,用政治力量维护他们的既得利益。
士大夫不但轻视平民庶姓,而且还数典忘祖的轻视君主、政府、国家。君主被杀被逐,以及改朝换代,无论晋帝国也好,南宋帝国也好,南齐帝国也好,或其他任何政权,兴亡盛衰,都漠不关心,而只关心自己的门第世家。所以士大夫从不忠于任何君主或任何政府,更不忠于国家。因为任何效忠都有导致牺牲的危险,他们不需要效忠,照样可以掌握权柄,所以他们只忠于自己的门第世家就够了,因为门第世家就是自己的政治权势、社会地位,和经济财富的能源。
佛道二教于纪元后第二世纪在中国萌芽时,出于一种法术符咒方式。佛教最初传人,力量微弱,所以一直依附在道教之下,好像是道教的一个支派。这种情形延续二百余年,虽然得到很多人信仰,但它没有经典的基础。上世纪(四)高僧竺佛图澄,受到后赵帝国暴君石虎的最大尊敬,对佛教的推广,有很大贡献,但他所以获得尊敬,完全靠他的神迹。
任何时代,苦难中的人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对暴政反抗,一是借宗教信仰,寻求未来的幸福。自从二世纪黄巾农民大暴动以来,中国境内从没有停止过战争。从事战争的人投入战争,没有从事战争的人,如妇女儿童和老年人,大多数都投入宗教,希望神灵能踢给在战场上作战的孩子们和在家的家人们平安。因为信佛的人太多,以致石虎一度考虑下令只准皇帝和贵族信佛,平民不准信佛。
本世纪(五)第四年(四○三),龟兹王国(新疆库车)高僧鸠摩罗什,抵达后秦帝国首都长安,后秦国王姚兴尊奉他为国师。之后的十三年中,他把后秦帝国化成一个佛教帝国,人民十分之九都成了佛教徒。对佛的崇拜虽不能拯救帝国的灭亡,但鸠摩罗什翻译的佛经,有三十部之多。在此之前,虽然也有译经,都属残篇,到鸠摩罗什才正式完成佛经的体系,使佛教呈现出它的庄严面目。
道教产生早于佛教传人,可是到本世纪(五)二十年代,名道士寇谦之才建立起来正式结构。北魏帝国皇帝拓拔焘、宰相崔浩,都是虔诚的道教徒。因之北魏帝国遂成为一个道教帝国,皇帝登极时,都采用道教仪式,由道士祝福。佛教在中国从没有达到过这种顶峰。
信仰都具有排他性,佛道二教必然的要发生冲突。本世纪(五)四四六年,正是杏城(陕西黄陵)民变的次年,拓拔焘驻军长安,在佛寺中发现武器。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他立刻指控佛教徒跟杏城变民领袖盖吴,共同谋反,下令全国(这时他已统一了北中国),焚毁所有的庙院。和尚尼姑,不论老少,一律处斩。这场屠杀,是佛教史上著名的“三武之祸”的一祸(拓拔焘号称太武皇帝)。不过拓拔焘的孙儿拓拔氵壑却信奉佛教,四五二年即位后,佛教即行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