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正远心里,杨氏是杨氏,魏蔷是魏蔷,是他的女儿,他再厌恶杨氏,却也不会将因此迁怒魏蔷,甚至因着太后对魏蔷的不喜,对苏妍的百般偏袒,魏正远心里是愿意更疼爱魏蔷一些的,在他看来,苏妍已有那么多人喜爱,而他的蔷儿却只有他一个,他自然是该多怜惜一二的。
至于苏妍,魏正远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他一边知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嫡女,才是自己该当做掌中明珠疼爱的女儿,同时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苏妍。
他心中对苏妍有愧疚,又因着当年之事多多少少因他而起,他心中甚至隐隐觉得苏妍的失踪是他间接造成,他怕这个女儿会怨他,会怪他,诸多情绪混杂起来,使他实在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苏妍,干脆逃避。
看着魏蔷站在廊庑下阴影里暗自垂泪的脆弱模样,魏正远感到了他身为一个父亲被需要的成就感,他忙问道:“蔷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魏蔷的眼泪更止不住,扑簌着落下,偏偏魏蔷又做出一副不愿当着他的面哭泣的倔强模样,咬着唇拼命摇头,带着哭腔道:“没有,阿耶,我没事……”
如此一来,魏正远愈发心疼,旋身半拥着魏蔷进了屋,将她安置在圈椅里,悉心问询:“蔷儿莫怕,为父在这里,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为父说,为父自然会为你做主。”
魏蔷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抹去眼角的泪珠,止住哭意,红着眼眶问魏正远:“阿耶,太后、太后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有祖父……”
她低头沮丧道:“我知道,阿娘做出那种事,我不该继续留在府里的,我……”
魏正远打断她的话,喝道:“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女儿,自然是要留在府里,至于太后和祖父,他们只是一时心疼妍儿多年流落在外。”
“可是……”魏蔷咬唇,欲言又止,“我、我……”
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噙着眼泪强扯出一抹笑,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妹妹,我以后会好好对妹妹,不管她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她……”
“这样,妹妹就会原谅我吧!”
魏正远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道:“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这是谁告诉你的!”
顿了顿,似是为了让魏蔷安心,他又道:“日后妍儿若是当真因此对你不善,你只管来告诉为父,为父自会为你做主!你是她姐姐,有哪家的姐妹会如此?”
魏蔷乖顺的点头,抱着魏正远的胳膊好一阵撒娇。
魏正远不住宽慰她,“蔷儿,我同你祖父商量过了,对外便称你与妍儿乃是孪生姐妹,如此,你仍是国公府的嫡姑娘,莫要多想。”
在魏正远看不到的地方,魏蔷露出一抹冷笑。
孪生姐妹?呵,有哪家的孪生姐妹生得这般不相像的?
想到苏妍那精致的眉眼,魏蔷面容一阵扭曲。
她恨不得,恨不得划花了那张脸!上天为何如此不公?给了苏妍这样好的身世,给了怜惜她疼爱她的太后,甚至连皇上皇后也被她蛊惑!而她呢?有那样不堪的生母,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她的身世,那些人还不知暗地里会如何嘲笑她!
出身比不上,又没有人疼爱,就连容貌也不如她!
“好了,蔷儿,不要再胡思乱想,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魏正远轻抚魏蔷的发顶温声道。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魏蔷点头,乖巧离去。
院里的灯光将魏蔷的身影拉长,投影在地上,光影变幻明暗交错,魏蔷隐在暗处的侧脸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自小乳母便教她要学会争,要学会不择手段,幼时她不明白,明明她已经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女,有阿耶的疼爱,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去争去抢,去学那些手段。
如今她总算是明白,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高贵的嫡女!她只是一个贱婢爬上主子床生下的见不得光的野种,这样一个卑微的她,自然要学会争抢。
苏妍有太后,而她,如今只有自己。
原来从一开始,她那卑贱的阿娘便做好了有朝一日一切会揭露于人前的准备。
***
因着胡公公的传话,下午苏妍又进宫了一趟,太后拉着她的手好一阵叮嘱,又留她用了晚膳直到宫门将要落钥才放她离开。
进宫的时候只有苏妍和流萤二人,待回府又多了一人——桂枝嬷嬷。
虽说有赵嬷嬷在魏蔷身边时刻盯着她,太后仍是不放心,便将桂枝嬷嬷给了苏妍,桂枝浸淫后宫多年,深谙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有她在苏妍身边,太后才能勉强安心。
回到自己的院子没一会儿,苏妍正准备沐浴安歇,魏正远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魏正远叫她过去一趟。
苏妍无法,只得稍做收拾去了魏正远的院子。
临近年关,衙门将要停印,事务颇多,苏妍去的时候魏正远正在书房里看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