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血祭之变后,神阑回府受诊,唐梳桐准无误地给出了一个“有喜”的判断,还跑去恭喜羽樽贺喜羽樽并跟羽樽要糖吃,羽樽果然大方,将她拎到崇山之巅上扔了下去。
谁知她振振翅膀,第二天又伤痕累累地回来了,真可谓奇迹。
回来之后,这才发现,府里有一个人已经气翻了,也有一个人乐翻了。
气翻的那个人,将所有的火气发到了旁人身上,砍了杜家几十口子之后还不解气,又接着准备跟神迹还有楚国开战,正好那边也是跃跃欲试,三国之乱的帷幕即将揭开,不止如此,他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过着奢侈yin乐的生活,醉死了不偿命,还纵欲过度,夜夜笙歌,美人在卧,完了还喜欢动不动杀人,名声是一天比一天臭,渐渐从冷血公爵变成了yin乱公爵,蜚声三山五岳海内外。期间许多别国公主不惜千里迢迢来一睹风采,羽樽自然毫不吝惜地为之赐教,由于他这样大肆糟蹋别人的女人,很快就树立了众多反敌,那些人明里暗里都想要他的命,羽樽自是见惯不怪,他周围的人也是见惯不怪。
而乐翻的那个人,则开始一遛一遛地往神阑房里跑,教授她一些养生之道,倒是让她受宠若惊。她还记得自己刚来那会儿,逢姑对她可是要多咬牙切齿,有多咬牙切齿的,怎么一下子突然转变这么大呢?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位可不是府里的管事,而是楚国前朝的一位弃妃,名叫夏依逢,生喜欢四处漂泊,在碧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还是苏小繁的师父。再换个更响亮的身份,那就是当今楚太子的生身母亲,神阑甚是惊异,想来楚湮阁下也是美色无双,怎的母亲容貌变得这般丑陋了?逢姑也不计较,淡淡道:年轻时候不懂事,又气盛,跟他爹闹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个美丽女子行走江湖颇有不便,于是自毁容貌,削了半边脸去。
神阑听了这话甚中肯的点点头,果然楚湮是这人生的,这心肠都不是一般的狠哪。
————————————————————
每次和羽樽对弈,唐疏桐都会萌发出自暴自弃之感,其实这也是情也可原的。
如果对方在与人下棋的同时,另一手拿着《博古通今》、《西界水经注》、《微海之界》之类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这还不算侮辱她的话,那么当他接连应承了三四位年纪大得足够死好几回的据说是三朝元老的人物,那些死老头一口一个祖宗家法的,而羽樽的态度依旧温文尔雅游刃有余。
如果这还不算侮辱她的话,那么眼前这位粉墨登场的据说刚在战场上遛了一圈回来的大将军,以他铜墙铁壁的身姿在羽樽面前硬是矮了一截似的,谦虚谨慎俯首帖耳,羽樽一心几用地与之说到新近爆发的慕士岭战,剖析局势有条不紊面面俱到,谈笑间运筹帷幄,大有坐镇之风,令那位大将军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两相对照之下,唐疏桐那副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显得捉襟见肘喽。最气闷的是云倪进殿换茶之时的那句笑话:“你呀还算幸运了,主子至少没有当着你的面批阅十八州的折子,曾有那么一回,硬是把一位阅历资深的老大人给吓瘫了呢!”
三头六臂、三头六臂、三头六臂……一群野马在唐疏桐本就荒芜的脑海里咆哮践踏。
“不好意思啊,我太忙了。”羽樽这个抱歉的表情一点诚意也没有,怎么看叫人怎么不爽。
“如何又赢了?”这个大吃一惊的表情更是差点让唐疏桐崩溃。她觉得自己刚才本就不是在跟一个“人”下棋,而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错觉。
“这不行,太扫兴了。我应该在让你十个子的基础上再让你五个子,咱接着下,看谁胜谁负。”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将一目十行浏览完毕的《周箅》扔在一边,旁候的侍女立即眼疾手快地递上一部内容更加幽微深奥的《天文观止》。
最好不要有人问他看进去了吗?因为他会很谦虚地回答:还好。结果在别人鞠躬尽瘁地轮番拷问之后,才发现他竟然连某个字在某一册出现了几遍顺数序号为多少倒数又为几何都一清二楚,屡试不爽。
“你一定要这样吗?”唐疏桐望着棋盘上再三溃不成军的己方,对羽樽那种猫捉老鼠般欲擒故纵的手法怒发冲冠,“如若不给个痛快,待老娘卷土重来之时,定教你血债血还!”
“行啊,我决定再让你五个子,看你有没有那种潜力好了。”羽樽气定神闲地微笑,完全就是一副姑息养奸的高姿态。
唐梳桐愤慨不已:“人家好歹也是生得花容月貌,你堂堂一城之主,就不能稍微让一下,好歹表明自己至少还有一份怜香惜玉的心意么?”
“花容月貌?依我看是花残月缺吧!”逢姑阳怪气的声音飘了进来,照常不给唐梳桐留一点余地。
唐疏桐对“花残月缺”有待理解,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嘴骂对方“花街月巷”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你怎么还没下山?”羽樽冲夏依逢蕴藉地道。
对方故意装聋作哑,全神贯注于棋局之上。忽然间,她似乎寻到了反败为胜的法子,眉目间云消散,于是不容分说,手脚并用将唐疏桐从位置上轰开,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
“此局看似四面楚歌,实则暗藏玄机。”她捏起一粒黑子,似是而非地笑。随着“啪”地一声清响,刚成掎角之势的困境,顿时拨云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