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剜他一眼,他挑下眉,有些委屈地回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视他那种眼神,此人装无辜小白兔的本事最是拿手。
“今日一睹贵人风采,方知含章柔兰阁确乃神仙阁,这第一杯,本太子敬贵人。”太子的嗓音优雅出尘,和他的人极配。我端起案上的金樽,仰头陪饮了一杯,身旁侍立的僮儿执着玉壶将杯复又斟满。
“愿祝我东皋与醒月两国缔万世流芳之好,这第二杯,还请贵人满饮。”太子皓白的五指又举起酒杯凑到唇边轻点,我跟了第二杯,挑了下眉,昂首看他。
太子殿下今儿个是摆明了灌人,满嘴场面话,让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挑不出。还以为他是个飘逸出尘的人物,原来这么会打官腔。
简荻暗暗拉了下我的袖子,我摆手,示意他无妨。
“承蒙贵人青眼有加,是皇弟的福气,这第三杯酒……”
他的话未完,我端起金樽,朗声说道:“这第三杯酒,我替皇世子敬太子殿下。”
闭上眼管它杯里是清水还是黄汤,一仰脖子灌下去,翻腕亮个底,稳稳坐回椅中。太子笑着点了点头,眸底一点流光闪过,将酒杯放回案上。
“阿荻,你我兄弟多日未见,上个月见你还是在太谒阁的书房,你又走得匆忙。趁着今日家宴,明说是本太子想要见见未来的弟媳妇,其实也是为了你我叙些无关国事的兄弟情谊。”
简荻抬眼望上去,狭长的眼角微动了下,端起面前的金樽,懒洋洋地应了句:“多谢皇兄惦念,只是父皇吩咐下来的功课,不做足了恐有负圣恩。况且皇兄也是整日公务缠身,弟不敢多扰呢。”
他的唇缓缓贴上杯缘,一口一口慢悠悠喝下整杯酒。金阶下歌起舞动,一阵暖香扑面,没半刻工夫,他的脸上泛出淡淡的桃色。
我用手肘撞他一下,轻声问道:“怎么,这就醉了?”
他眼里夹着丝春意看向我,唇上还沾了一点酒珠。看着他那张芙蓉潋滟的容颜,我的心抖了抖,仿佛瞬间被人撩起一簇火苗,视线竟定在这无边的*弥漫里,再也移不开。
台下的曲子换了调,一阵霓裳羽衣蹁跹唤回我的神智,掩饰着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到嘴里却浑然不知味道。他的手从案下伸过来,拽住我衣袖的一角。
“爱妃难道就不知给夫君布个菜吗?我都醉了呢。”他的唇边盈一抹轻佻的笑,看在我眼里只觉十分讨打。
“殿下爱吃什么?尽管吩咐。”举着筷子伸出去,等着他回应。
他偏着头想了想,说道:“爱妃素日爱吃什么,本世子就爱吃什么。”
随便夹起块蟹黄桂花藕,在太子和太子妃的眼皮子底下塞进他的嘴里。他满足地嚼来嚼去,仿佛那块藕片有多么值得回味。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目光转到太子妃脸上时,露出温和体贴的笑容。柔声对着冰山美人嘘寒问暖,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无非是菜色是否合口,爱妃有所清减需当保养。
太子妃颔首默默领受,浅酌口酒,我放下筷子,冷不防抬起头时,正对上太子妃深邃的目光,那眼里似有些什么一闪而过。
随她端起酒杯凌空虚敬,浅抿一口,指尖略偏,一杯琼浆尽洒在裙子上。我“啊”一声惊呼,太子关切地目光隔席睇过来,简荻看了看倾倒在桌边的金樽,又看看我湿了大半的礼服,眉头慢慢皱起。
台上乱了阵脚,金殿里的众人都将视线聚焦在金阶这端,下面的歌舞也都悄没了声息。
太子妃起身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对太子说道:“世子妃的衣裙污了,我带她去换条新的。”
说完,拉着我缓步绕出金殿去。
我不知道她带我到了哪里,只是眼前的这座殿实在奢华得过分。殿门边纯金点蓝的立瓶里着孔雀翎毛,窗下的榻上铺着数不尽的凤尾罗织锦,搭下一层层重叠缤纷的流苏丝,一整块纯白的皮毛铺在脚下,大红的帐幔遮去满殿的灯火,湖绿色的纱帘被夜风挽动,在房里翻飞摇曳。满眼所见非金即银,珊瑚树盆景立在案旁,枝杈上挂着玛瑙珠串,裹在层层叠叠的纱幕中,透出绛红的珠华。
正感慨着这满室的奢华,一个小侍双手捧过套白裙,展开时从衣料上流过绚目的银光,原来是条银缕衣。我换好衣服,早有执事端来清茶,揭开盖,扑鼻的一阵茶香,是今年春份的绝上品贡茶。
“你喜欢这茶吗?”太子妃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我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恭身行礼。
“还好,这茶闻着香,可惜品起来味道总差些,不如家常的惯口。”
她看了眼那碗茶,坐到案边的锦垫上。
“不喜欢就倒了它,只喝自己惯口的那杯。就好比这金雕玉琢的殿,说到底不过是个鸟笼子,眷养着太子殿下的脸面。你不喜欢那茶,可以不喝,若是不喜欢这金丝笼,可怎么走出去呢?”
太子妃一双妙目在我脸上流连,端起那碗盖盅,“哗啦”一下抛到地上。四溅的茶水烫湿了我身上这条新换的银缕衣,我看看裙摆,再看看她,弯腰拾起一块碎瓷片放回案上。
“太子妃殿下言重了,若说这满殿金辉玉容的是个鸟笼子,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