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燕抓住父亲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有护士走过来皱眉:“手续办没办完,病人不能这么躺在这,不行就拉回家。”说完蹬蹬走了。
旁边有好心的病人家属小声说:“是不是医院不收?”
我们点头。
病人家属说:“他们医院每年都有固定的死亡名额,不能死多了,好像不利于评什么级别。他们为了保住医院的级别,凡是要死的病人都不收。死在医院里,这不就加了个死亡名额吗。”
鱼鳃勃然大怒:“我草他姥姥的,就因为这样,把要死的人往外推?”
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阴间大魔,居然都给气着了。
这时,唐燕突然跑远了,我和鱼鳃赶紧追过去。
唐燕跑回医生的办公室,那大夫正在和另外一个老大夫说话,看到唐燕来了,苦笑摇头:“主任正好在这,你说说吧。”
老主任擦着眼镜问怎么回事。
大夫把事说了一下。老主任对我们说:“医院确实有困难,你们患者家属要体谅,说句不好听的,活人都救不过来呢……”
他话没说完,唐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十五章最后的心愿
大夫赶紧过来扶唐燕,唐燕哭着说:“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老主任说:“我发现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爸爸得的这个病没法治,治不了。在这也是等死,回家也是等死,看你们这样子肯定是家里没多少钱,你们知道上设备、进icu那得多少钱?你爸爸就算有医保也不顶用,很多医疗项目是在保险之外的。赶紧回家吧,把后事准备准备才是真的,在这花什么冤枉钱。”
唐燕真有个犟劲,就是不起来,哭着给大夫和主任磕头,声声带响,女孩的脑袋都磕出血来。
一大群病人和家属围在门口。一边看着一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夫过去把门关上,我和鱼鳃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也说不上什么话。鱼鳃真就像个民工一样,蹲在墙角,耷拉着两条胳膊,默默不语。
大夫把唐燕扶起来,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磕什么头,搞的好像我们是坏人一样。”
他和老主任耳语两句,老主任点点头说:“这样吧,我们医院床位肯定是没有的,我帮你们联系兄弟单位,在他们那安排一张床。”他拿出手机查号码,然后用办公室电话拨号。一边拨一边自言自语:“医患关系就是让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弄糟了。”
鱼鳃站起来。慢慢走到唐燕身边,用胳膊碰了碰她。
唐燕正在擦头上的血,小女孩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鱼鳃说:“孩子,记住眼前这一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间!”
唐燕抽泣着说:“我想蔡老师了,他也说过这句话。”
我虽然很不满医院对待患者的态度,但更不喜欢鱼鳃这样赤裸裸宣扬仇恨论。
我们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里,解铃正守着病床上的老唐。
“怎么说的?”他问。
鱼鳃叹口气:“这家医院肯定是不收的,他们已经打电话联系兄弟医院,把老唐送到那里。”
这时,老唐忽然一阵咳嗽。我们围了过去。老唐已经行将就木,他舔舔干裂的嘴唇,迷迷糊糊说道:“蔡老师,请你照顾好燕子,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她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一段话说得气喘吁吁,几断几续。鱼鳃的胳膊还有点知觉,但不能大动,他艰难地抬起手放在老唐的手上,沉静地回答:“老唐,我不要你死,你要自己来照顾燕子。”
老唐嘴角慢慢漾起一丝笑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解铃问:“你什么意思?”
鱼鳃没说话。
我们等了一会儿。有120的急救车来,司机问我们是不是要转院的。好一顿折腾,把老唐连人带床一起抬到车里。老唐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头里,移动他的时候要特别小心,骨头特别脆,疼且不说,不小心就能弄断了。
我们跟着车来到市十二医院。这医院又偏又小,房子都是上个世纪苏联人援建时盖的,墙皮剥落,陈旧厚重。一进医院,特别背光,压抑沉闷,随处可见穿着病服,面如枯蒿的病人。和人民医院那种大气,干净,透亮相比,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们把老唐送进病房,这一个病房住了四个病人,空地方还搭着两张行军床,这是陪床家属准备的。除了老唐,那三个病友不是农村来的就是城里拾荒的,都是穷人。病房里充斥着尿臊气、消毒水味什么的,头顶日光灯嘶嘶啦啦作响,这个压抑就别提了。
老唐也用不着体检,医生拿着病历看了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主要治疗手段就是减轻他死前的痛苦,让他舒舒服服的走。
老唐毫无知觉,根本不知道换了医院,中间发生的若干波折,他也不知道为了他,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给人家下跪。
唐燕搬着一把凳子坐在床边,照顾爸爸。我们三人看安顿好了,从病房里出来,到了走廊。
鱼鳃问我要了一根烟,解铃皱眉:“你不是不抽吗。”
“我现在想抽了,行不行?”他说。
“在医院里,你曾经说你不想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