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三年前你死的好生快意啊,尸骨不留,灰飞烟灭,多少江湖血债,就此一笔作结。”
见他不语,凌薰脸上的笑意终于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番惨然之色:“可你想过师兄么?那簪子他黏了七个日夜,只因是世上你留与他的最后一物!”
“……够了。”
最后一丝气力终于被抽尽,云濯踉跄一靠,勉强扶住墙壁:“凌薰,够了。”
“云濯,你又想过,待黏好那簪子后,这三年,师兄要如何去度么?!”
凌薰似已听不见般,兀自开口:“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好,或者说,是非常不好……”
“够了!够了!!”
纵是当年懵懂年少时,都见不得那人因自己之故而受此等委屈,更诓论如今已将倾慕暗许。心头像被豁开道口子,冷冷的秋风淅淅沥沥灌进去,痛到无法自持,云濯终于隐忍不住,颤抖着手按上凌薰肩膀,止住他的话语。
他一字一顿道:“凛兄在哪儿?!我要见他!”
“紫竹林西,思返山洞,苍灼被封之地。”
似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凌薰并未睁眼望向他,缓缓呼出口气,一指门外。
云濯不知自己这一路是如何过去的。
浑浑噩噩,心神不宁,平地之上都险摔了三个跟头,任风将髻子刮散了一半也无从查觉,更别说沿途小弟子看到雪月之时的指指点点。
紫竹林仍旧幽幽,苍翠间染上秋意,浅黄竹叶铺陈一地。
行至思返山洞时,那洞口已围了许多人,观衣着九淼与别派皆而有之,或窃窃私语,或捶胸顿足,或义愤填膺,或叹气连连。
人群正中,站着两个白胡子老头,是九淼云游归来之长老,此刻皆摇头不语,神色凝重。云濯心下一滞,推开那些围观之人,跌跌撞撞行至山洞正前。
——爬满青苔的石壁之间,一道巨门将洞口死死封住,半寸未留。
他脑中“嗡”的一声,匆忙拎起个长老旁边的小弟子,急急道:“凛兄呢?司徒凛呢?!”
“在,在山洞里。”
被人攥住衣领,小弟子支支吾吾,却又在看到他脚下那只机关兽时神色一滞:“机,机关术?你……天,天狼君?”
此语方出,身后人群便炸了锅,云濯早无心理会,一把撂下那小弟子,右手扬剑而出,自二门之缝中竭力一撬。
——剑柄反弹之势震得他后退数步,洞门却纹丝不动。
“怎会这样?”
几日前还有说有笑,相约互诉心意之人,今竟以一门之隔再难相见,云濯十指借力稳住身形,于石缝中抠出血来。
他望着身后一圈惊色未消之人:“凛兄怎么进去的,你们又为何在此傻站着?!”
“云公子。”
人虽皆知天狼君罪孽累累,却亦知其与九淼魔尊孽缘颇深,身后一名长老见他这般失态,僵持片刻,终几步上前。
他开口道:“苍灼破印,魔尊先行前往应对。我等听闻消息,本欲来援,岂知方到之时,山门机关竟已遭人损毁,无法开启。”
“……机关,损毁?”
云濯抬眼看向那长老:“什么机关?”
长老道:“九锁连环。”
……九锁连环?
四字入耳,云濯一怔,双目轻阖,忽回想起曾在机关残卷之上看到的文字。
——九锁连环,乃以九道机关锁合一而成,首尾相依,牵一发而动全局。九道锁之解法不尽相同,却需破解者以一人之力依次解至最后一道,如半途而废,或一时失手,则皆前功尽弃,困死其中。
思至此,四下打量一番洞外石壁,但见东侧青石之上苔藓颜色稍新,他伸手一把抹开,四周果有一带缝的暗格门。其内横七竖七的活动石块分崩零散——正是被破坏的第一道机关锁,四十九宫。
当真是九锁连环。
可,为何九淼会造出此等机关去封印苍灼?这机关又为何偏在司徒凛入内后遭人损毁?
难道,又和触及真相却遭人暗害的清洛,与奉命调查却遇凶伏击的段昭英一般,司徒凛也因追查当年之事,遭了那幕后黑手之报复?
他皱了皱眉,紧攥十指之间s-hi意一片,不知是血还是冷汗。
“天狼君。”
须臾之间,终于止住身后众多弟子的指指点点,方才那白胡子长老上前冲他一拱手:“机关损毁,妖患未除,我派掌门危在旦夕,素闻天狼君擅机括之术,恳请勉力一试,唯此方能救我派掌门x_i,ng命啊。”
勉力一试么?
字字入耳,云濯缓缓抬起头来,分明深知接下来一时不察便是万劫不复,可他却忽觉得有些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