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慕星到东黛馆跟几个商人去应酬,喝了点酒,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监坊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他与那几个商人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经过上和南馆,看着那两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他心里头顿时挠得痒痒难耐,一时把持不住,脚下一拐就准备进去,总算亏了他几年来在醉娘那里也锻炼出一些酒量来,还保持了几分心中消明,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及时缩了回来。
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念着,现在进去他算什么,嫖客?花银子去买一个脸上抹了一层厚粉的过气男妓,他傻了才做这种事,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就在李慕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李老板?」
从车上下来一个消丽男子,穿着一件淡青长袍,肩上还套着一件防寒的白色坎肩,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落下了几缕发丝在肩头,举手投足之间仿佛不沾半点凡尘气,直如月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李慕星的反应迟钝了些许时候,才道:「尚琦相公?」语气里犹有几分不肯定。
清丽男子浅浅地笑了起来,果然正是尚琦相公。
「李老板几日不来,怕是把尚琦都忘了吧。」
侬侬软语,透着几分哀怨,眼含盈光,隐隐诉着心狠。只这一句话,便能教人心软。
李慕星面上一红,他还真是把这位尚琦相公给忘记了,一心就想着那个脸上抹粉的男妓了。突然心念一转,便道:「尚琦相公清丽脱俗,皎如月仙,但凡见过一面,哪有能忘记的人。」
「李老板,外头人都称您为诚信商人,谁知道您也是不老实的人呢?」尚琦掩口而笑。
李慕星看他笑得莫名,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尚琦相公何出此言?」
「这外头寒气重,李老板不如到尚琦的芳萃轩坐一坐,堡一壶温酒,听尚琦慢慢说来。」
「酒便罢了,尚琦相公着有解酒的茶,便叨扰一回。」李慕星偷偷摸着钱袋,这位尚琦相公的身份可不低,一个时辰百两银子的谈资,他今儿个袋里的钱也就刚够一个时辰的,大抵也够时间让他问一些关于那个男妓的情况了。
知己知彼,世间明理,到现在他对那个男妓还几乎一无所知,自然大是不利。
「李老板,请!」尚琦笑意盈盈地对李慕星一礼,将人请进了上和南馆。
他们两人并肩走入馆里,一个清丽脱俗,质朴出尘,一个相貌堂堂,溫稳沉重,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眼光,这其中,也包括尚香和尚红的。
这二人就坐在池岸小榭一间隐蔽的房间里,那房间也是专用来调教新人小倌的地方,窗户半开,便可将围池而建的亭台楼阁里的情形一览无馀,这是方便新的小倌观摩那些熟手小倌应对形形色色的客人的方法。
当时尚香正坐在一张椅子里,手里拿着修甲刀在给尚红的脚上做修整,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做小倌,要记得时刻保持身体的清洁,要知道有些客人x_i,ng急得很,没工夫等你……有些客人很奇怪,喜欢把玩小倌的脚或者手,还有耳朵什么的,所以这些地方一定要弄得干净,还得抹上香粉……」
「另外,重要的是得顺着客人的心意,不能顶撞,客人要你笑,你就得笑,客人要你哭,你就得哭……笑的时候要如百花怒放,哭的时候要像梨花带雨……」
「还有……你看我的眼睛……看到什么了?」
尚红半躺在一张软榻上,他的身子还没大好,就被尚香拖了过来,尚香要给他修脚,他只是象征x_i,ng地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尚香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听入耳中,只觉着尚香这是拿着一把刀,每说一个字就是一刀割下来,把自己的尊严割得支离破损。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从他喝下那碗药开始,他就再没有了维护尊严的资格。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只是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既使要死,他也绝不能死在这个可能会被那个人看到的地方。要离开,便只有活着,活着才有离开的希望,死了便什么也不能了。所以,尽管心如刀割,他仍是顺从了尚香的话,看向尚香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美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着,像是翘出了万般风情,眼波流转如晨露晶莹,像漩涡一般吸引着人的心魂。
「你的眼睛,很美,可是……少了什么东西。」尚红看过许多许多人的眼晴,眼前这一双,是他见过最美的,也是最无情的。
「少了什么?」尚香抿唇笑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眼里波光半隐半现,更能摄魂。
尚红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个,你的眼里少了心。」看不到心的眼睛,所以才显得无情。
「尚红,在我调教过的人里,你是最聪明的。」尚香脸上的笑意更深,「记住,做小倌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守住你的心,你的身体可以被那些客人随意玩弄,只有心,一定要藏好,不能对任何人捧出来,因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珍视你的心。好了,你现在看一看外面,看看那些小倌们是怎么笑,怎么哭,学会了,郑猴头才会给你留下一个生存的机会。」
尚香的手指向了窗外,那双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