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就当为你师父报仇了。”那个人的声音还是凉凉的。
“当啷”一声,血染的往生剑重重掉落于地。司少卿抱着站立不稳的人一起跌坐在地上。撕衣,止血,上药,有条不紊地施救;末了从怀中摸出一卷绷带,熟练地包扎缠绕。
“陆渐行!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放虎归山,妇人之仁!你不配掌门之位!”大师兄又再冲上前来。
“冤有头,债有主。师父的仇,我自会与朱久焰算清楚。”司少卿不复此前的迷乱,神色沉静:“罪不及亲,恩怨分明,才是真豪杰。明瑜刚刚掘开洞口,此间每一个人,都欠他一条命!”
鸦雀无声。
唯有委坐于地的明瑜,血洒灵猿洞府的的明瑜,捉住司少卿的手,不肯将息:“不,你说过,自己的命最重要;你快答应我,不要去找我师父……你,你给我上的什么药?”明瑜的手松软地滑下,什么也捉不住。
“我不会叫你为难,你好好养伤吧,哪里都不要去——这绷带上,是青云庄的十香软筋散,从你的创口进入血液,药效应该很持久。”他说着,自袖中摸出那粒火红的药丸,塞进明瑜的怀里:“这是你师父给我的药,我没有吃,留给你,或者对你有用;再或者,交给宁子歌,他能辨出这药的成分,找到破解之法也不一定。记好了,莫要遗忘。”
“陆渐行,你……”进入到血液的十香软筋散,猛烈到让人昏睡。明瑜在失去意识前,留下一句话:“你不如一剑杀了我……”
司少卿揽紧那个失去意识的人,久久舍不得放开。也许他们在这一世的缘分,就是这么短,就此尽了;也许他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见不到那个世界的老严……他没得选。就算是乱入于世,他亦有不可逃避的责任道义;就算是身死魂消,他亦须完成。
他突然皱起眉,伸指去触明瑜的鼻尖。那雕像般完美的鼻尖上,有一粒叫人动容的晶莹——那是明瑜的泪,他来不及表达的话语。
第37章 刺客
银蟾山庄。依山傍水而建,险绝秀绝。如果不知道这是昔日江湖大帮冷月宗的宗门所在之地,说它是皇家宫苑也无人起疑。
一轮满月挂在半空,映照得山庄仿若琼楼玉宇。银辉之下,山门前长长的阶梯上,出现了一个拾级而上的人影。
“大师兄。”人影行过山门,便被暗处冒出的声音截住:“你也赶回来了?”
“师娘寿辰,理应回来。”冷清的语气。
“可是师父说,你受了伤,不回也罢。”卫鸠从y-in影中走出来,就着月光打量明瑜:“看情形,未见大好啊。”
明瑜未作理会,径直向山门内走去。
卫鸠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偏心。”
明瑜继续延着山道上行,这漫长的石级环山一周后,缓缓收于半山腰侧的一座风格拙朴的长亭。
“师父,师娘,瑜儿迟了,请师父降罪。”穿过长亭,明瑜拜倒在地。
“以为你来不了了,伤可大好了?”一双纤纤素手伸过来,虚扶了扶。
明瑜借势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劳师娘挂心。已无大碍。”
“既已无大碍,便过来罢!”朱久焰站在亭前古树下,负着手说。
明瑜连忙走上长亭尽头的平台,在已置好的香案前,褪下玄铁手套,净手焚香。
朱久焰夫妇二人,对着当空皓月三叩其首;然后夫人自怀中摸出一柄黄金打造的j-i,ng致小刀,口中喃喃颂唱,在月下走起了诡谲舞步。
冷月刀。
冷月宗的祭月仪式,神秘孤高,只有嫡系传人才能主持,血亲才能相陪。身为冷月宗的传人,夫人在宗门兴盛之年嫁给了朱久焰,也是当时武林的一宗热闻。然后宗门日渐凋敝,每年生日可以相伴祭月的至亲只剩下丈夫一人。至于明瑜,虽然只是一个打下手的身份,但也是众多弟子中唯一能享有参与祭月仪式特权的人。
月上中天。舞姿逐渐繁复,一团银色的光晕在舞者的身周若隐若现,而舞者神色迷醉。明瑜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俯身掀开香案下的一个铁门,露出埋在地下的一个半个人身大小的铁箱子。这里面,是一把真正的冷月弯刀。巨大,沉重,削铁断金。祭月仪式的高潮部分,就是在冷月宗传人的祈颂下,请出这把真正的冷月刀王。
明瑜手伸向铁箱的手顿在半空中。他突然恐慌起来。
他知道,祭月,是杀朱久焰的最好时机。他自损经脉,冲破x,ue道,逼退体内十香软筋散之毒,放倒韩锦昆的看守,星夜兼程,在祭月这天赶回银蟾山庄,为的是——
他并不十分清楚,他为的是谁。
好似一把锐利的狼牙木奉在心里来回碾压,躲过了这头,躲不过那头。他惊觉“陆渐行”给他下十香软筋散,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在这锥心刺骨两难全的问题前,最柔情的一种选择。
可他依旧没得选。
祭月仪式进行大半,安然无事;可就在他要打开铁箱,请出冷月刀的时候,他那条紧绷的神经莫名地灼烫——箱子里,不会是,没有冷月刀,而是那个以出其不意闻名的、年轻的、在他眼里异如瑰宝的……刺客。
他的迟疑,引起了朱久焰的注意,一道淡淡的目光远远投来,有如实质般激起明瑜一身的寒意。他咬牙拉开了箱上的铁环。
眼前是刀锋的冷冷寒光。
耳畔是金属的铿锵杀意。
箱子里没有他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