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会换成谁呢?
顾氏在大魏的地位从来特殊,绝称不上如日中天、举足轻重, 但是谁也不敢忽略顾氏的存在。曾经, 群臣以为皇帝是有意拔擢顾氏的嫡长子,结果……
曾经,元君舒也和群臣存着一样的想法, 很是好奇,究竟是何人, 能让皇帝重视到把顾家的人都换掉, 直到她入宫听了皇帝的话之后。
原来, 那个幸运儿居然是她!
何止是幸运,简直是太幸运了:皇帝不仅用她替下了顾仲文,连之前被认命为主考官的郭仪都被降为副考官,成了她的副手。
元君舒彻底懵了,直着眼睛看着倚在榻侧的皇帝, 忘了礼数和该有的反应。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陛下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然而,元幼祺接下来的话,让她闹了个大红脸——
“朕没糊涂。”元幼祺微笑道。
元君舒哑然。
皇帝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帝王心深不可测,是她远远及不上的。
元君舒迟疑半晌,终是嗫嚅:“陛下信重,臣……可是臣……”
敕封郡王到从绍州返京这些时日里经历的种种,让元君舒心悸。她的晋升已经招来了太多的麻烦,若是再受到这样的重用,怕是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她甚至觉得,皇帝是故意把她推到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众矢之的的。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有些大不敬。
“朕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唤朕叔父。”元幼祺不理会她言语间的犹豫,温言道。
元君舒再次哑然。
她与皇帝,于私是叔侄至亲,于公是君臣之别。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亲不在了,叔父就是父亲啊!
何况,皇帝待她极好,赐她表字,对她寄予厚望。
何况,皇帝是给了她登峰的机会,而不是让她去死。
元幼祺知道,元君舒虽然心中犹豫,但是以她的x_i,ng子,就是再犹豫、再矛盾,也会承接下来的。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的元君舒,还没有资格挑拣被布置下的任务。身为一个初涉政事刚建功勋的年轻人,元幼祺认为,现在元君舒需要的是不断地被苦累繁重的差事锤炼,以从各个方面证明自己的能力,并对大魏的各个方面有所了解。唯有了解,将来才能承担得起。
元幼祺如同像上次去绍州那样,替元君舒配备了一套忠直稳重的下属班底做辅助。元君舒是她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她要保证她的安全,更要保证她不被引向歪路。
见元君舒还是神情紧张,元幼祺也觉得心头稍不忍。磨练是真,心疼也不假。
元幼祺于是与她聊起了闲话,并笑言她要趁着年轻,好生保养身体,莫等到“像朕这般一把年纪的时候,身体糟蹋得动不动就病倒”。
元君舒从来不觉得皇帝如何老,更不觉得皇帝的身体如何衰弱。秋狝时候,她曾亲眼见识皇帝弓马骑s,he的飒爽风姿。皇帝正值壮年,龙体康健是大魏之福。
联想到秋狝,元君舒的脸上划过一瞬的不自在,忙敛眉垂目,按下异样的心思。
元幼祺的谈兴颇浓,也看到了元君舒莫名古怪起来的神色,不由好奇。
又聊了几句闲话,元幼祺忽问道:“君舒今年满二十了吧?”
冷不防被问及年龄,元君舒心中警铃大阵,只好应道:“是。”
元幼祺果然又问道:“可有心仪之人?”
说着,微微一笑:“君舒别学那等小家子气,男婚女嫁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若是喜欢哪一个,无论是哪家的郎君,告诉朕,只要不违礼悖法,朕替你做主!”
元君舒的神情更加地不自然了,垂目道:“臣父与祖父新丧,臣还要为之守孝三载,请陛下恕臣此时不能为婚嫁之事。”
元幼祺闻言,点点头,表示理解,遂将话题转开。
她何尝看不出,元君舒心中另有隐情?纵然是为祖父和父亲守孝不能婚嫁可以理解,但一个二十岁的人没有过动心之人,这也不符合常理吧?
元君舒是在提到秋狝的时候神情有所变化的,莫非,秋狝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这种事实在不适合她一个做长辈的深究,于是元幼祺明智地转开了话题,又特特地叮嘱元君舒几句秉公办差,又问了些前朝的状况,就放元君舒离开了。
如此,既让元君舒有机会磨练,又将顾家摘拨了出来,阿蘅会很满意吧?元幼祺痴痴地想。
她毕竟还在病着,实在不适合过度费脑子。这么一折腾,混沌的倦意就渐渐侵了上来,她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元幼祺不得不撑着身体去上朝。她已经辍朝两日,再不出现在朝堂上,怕是御史们又要来烦人了。
早朝上,元幼祺刻意多看了两眼立在班中的韦舟扬。韦舟扬却毫无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皇帝的关注。
联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元幼祺暗自皱眉。
不出她所料,元君舒被任命为女科主考官的消息,引起了群臣强烈的反应,余光可瞥见几名御史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元幼祺默默冷笑,丢下一句“朕体违和,无事散朝吧”,便自顾离开了朝堂。
她背对着众人离开,都能想象得到在她的身后,群臣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