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袁骓满腔热烈的离别之情被亲生弟弟冷酷打断了:“……呃?你说什么?”
朗白咬着牙瞪了袁骓半天:“……我说你累死活该。”
啪嚓一声脆响,袁骓想当一个好哥哥的玻璃心在寒风中碎成无数片,然后呼啦一吹飘散了。
朗白一扭头,蹬蹬蹬的顺着梯子往舱门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大哥竟然傻了!”
袁城默默的拎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是啊是啊。”
“竟然被爸爸随口扯的两句瞎话就打发了!”
“……是啊是啊。”
“竟然一分钱都不要就自动自发的咬钩上当,累死累活干义工去了!”
“……是啊是啊= =”
袁骓无助的叫声从身后遥遥传来:“阿白!就算美国公司分出去了也别太提升原料价格啊!该打的折扣一定记得给大哥打啊!……咱俩可是亲兄弟有生意记得千万别便宜外人啊!!……”
朗白额角啪的暴出一根青筋:“做梦吧你!”
飞机加速在跑道上滑动,继而冲天飞起。
朗白站在舱口前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大地,清晨的雾霭笼罩着田原和山川,随着飞机越来越高,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晰了。
袁城从他身后走来,端着一盘由水果、j-i蛋、培根、面包和一杯牛n_ai组成的早餐,问:“你看什么呢?”
朗白说:“看香港。”
“有什么好看的?”袁城少年时期来到这里,在香港生活了三十多年,已经对这座城市完全没有新鲜感了。
朗白沉默了一下,低声问:“爸爸,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从袁家窗口往外看的时候,你也这样问我在看什么。”
袁城一下子就回忆起,那是在大公馆禁闭室里,他跟袁骓两个人当着手下的面两两对峙的那一天。当时袁骓把父亲给找来了,袁城一来就让人把朗白送回去,结果朗白回了主宅的起居室。就是在那天晚上,朗白提前动手把袁骓绑到半潜艇里,然后袁城赶到,半空中打了他一枪。
后来朗白失踪的那一年,袁城强迫自己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刻进血r_ou_中,陪着自己直到老死。
“当时你问我在看什么,我说什么都没有。我看见的东西,你和大哥都已经习以为常,渐渐的就视而不见了。”
朗白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在看从袁家窗口俯视下去,尘世间的种种威势和权力。”
袁城脸色微微一动,似乎有点惊讶。
“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抚养,曾经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眼睛在看哪个方向。你想当然的安排大哥和我的人生,用你的方式来对我好,但是那不是我所需要的好。”朗白顿了顿,仿佛在解释什么的说:“其实很早以前开始我的目光就落在袁家这份权力上了,早到我说出来,您都可能会觉得吃惊。”
“……爸爸看不见,所以只能拿你可能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去试,看到底有什么能吸引你的注意。”袁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其实是爸爸想得到你的注意啊。”
从朗白很小的时候开始,袁城就给了他很多东西:极度优裕的生活,源源不断的金钱,名贵钢琴乐器,还有各种从拍卖会上得来的书画。跟袁骓相比,朗白的童年生活实在是幸福无数倍了。
但是那些物质上的给予,都比不上真正赋予朗白身为一个继承人的权力。直到后来袁城让小儿子去为袁家做事出力,他才稍微有点快乐的表示。
“爸爸,”朗白说,“从我十五岁以来,您曾经给过我很多痛苦的日子,但是这份转让文件让我觉得,我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偏过头,对袁城笑起来。
清晨的天光从机舱外映照而来,洒在他的侧脸上,仿佛身影都溶进了金色的光芒中,漂亮得让人不敢正视。
“只有这一次,您确实是在看我所希望的那个方向了。”
袁城久久的看着小儿子,眼底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然而片刻之后他微笑起来,顺手叉起一块水果塞进朗白嘴里,“吃你的早饭去吧。”
朗白明显是很高兴的,竟然顺从的嚼了几下,把水果咽下去,再次乖乖张开嘴。
他对自己将来所要走的路,满怀着期待和兴奋,那快乐、幸福、跃跃欲试的心情让他忘记了少年时代的一切困顿与艰苦,让他就像第一次自由飞翔的小鸟一般尽情舒展翅膀。
真是年轻啊,袁城想。
他有时庆幸于朗白的年轻,自己也不太老,他们两人还有很多年的路要走。然而有时他又觉得小儿子太过于年轻,年轻到人生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
他还没遇上自己真正应该遇上的那个人,也许还有很多精彩和壮烈在人生前方的道路上,最美好的年华和爱情都尚在枝头等他采摘,他却已经在半途中,被亲生父亲带向另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带离的过程很容易,不过是在人生漫长的行程中,稍微偏转那关键的几步而已。然而换了道路之后前方便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出口,也没有光明,荆棘和陷阱在前方埋伏,危险和未知隐藏在深深的y-in影里。他们还要走上一生,这旅程太艰难,也太漫长。
朗白还太年轻,他被动的跟在父亲身后,这一切他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