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目送着他们离去,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
这么一批又一批的同伴去赴死了,他知道终有一天也会轮到他。有时他曾怀疑过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应不应该,却又无数次审视自己,是不是被所谓的感情蒙住了双眼。
他迫使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被金满、孟七七等人联手斩杀了的阿蛮,它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沉睡了那什么久,还没看一眼朝阳,就这样凄惨的死了。
它一定很痛、很痛。
它的魂魄徘徊在荒野上无法往生,而后又重复着之前那样悲惨的命运。这就是一个最深恶的诅咒,是尧光那个万恶不赦的罪人留下的死结。
那么他的子民、他的后人,理所应当去承担一切的后果。
复仇之火在阿秋的心中陡然升高,而恰在此时,湖畔处的恶战有了新的变化。
突然出现的白面具,如潮水一般扑向了防御结界。结界里的人拼死反击,双方打得仿佛这就是最后一战。
戴小山紧紧护在颐和公主身后,眉头紧蹙地望着白面具,心中感觉不妙。
白面具打得太决绝了,他们以往虽然也足够拼命,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根本不管对方的刀剑、不管身上的伤,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往结界里扑。
惨烈。这是戴小山脑海中唯一剩下的词。
他们明明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可却比修士们更像是背水一战。
忽然,一个白面具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撑破衣服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妖兽。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另一声吼叫便又响起。
“他们变成妖兽了!”
“又变成妖兽了!”
百姓们躲在最后方惊慌失措,修士们则飞快回忆起了前些时候的爆体和那个变成妖兽的白面具。
刹那间,吼叫声连成了片。
戴小山匆匆扫了一眼,发现竟有小半的白面具都变成了妖兽,这个数量甚至还在继续攀升。如果不是亲眼所言,这样的场景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噗!”他挥动利剑刺入一只妖兽的心脏,熟悉的腥臭味传来的同时,他眼尖地发现了这只妖兽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它的身上有不同寻常的波动,即便戴小山不杀它,它自己也要爆体而亡了!
难怪、难怪他们打得如此决绝!
“公主殿下!”戴小山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颐和公主,颐和喘着气微微蹙眉,目光所及之处,已有一只妖兽在修士群中爆体,那瞬间的冲击力拍打得修士们颇为狼狈。
而防线的后面,已然响起了哭喊声和尖叫声。
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能任由情况继续恶化。
白面具们自己找死,可他们还要活命!
“湖!”忽然,她脑海中电光一闪,眸光乍亮,“那些变成妖兽的都已经丧失理智了,我们让出一条道儿来,把他们统统引到湖里去!快!”
可就在此时,悠扬的笛声从远方传来。即便在喧嚣的哭喊声、厮杀声中,也清晰可闻。
丧失理智的妖兽们,身子忽然齐齐颤了颤,而后接二连三地发出了响应。
戴小山和颐和霍然转头,目光穿过黑夜落在远方的屋顶。
阿秋站在那里,用一曲故乡调,送别他的同伴。
杀吧,尽情地撕咬吧,温暖的朝阳若还吝啬于照耀我们,那就让它永远不要再升起了。
与此同时,神京。
坐在牢中的季月棠透过小小的铁窗,与金陵的阿秋遥望着同一轮明月。纵然满身血污,可他的坐姿仍是端正且优雅的,身上的伤口亦在快速的以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
只要他在这座城中,就没有人可以杀死他。
但也因此,他有些遗憾,此时此刻他应当与阿秋他们并肩作战才是。
今天,应该是今天吧,金陵大战快要落下帷幕,那些孩子们就要去死了。如此想着,季月棠断了的肋骨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痛,远甚于他在牢中遭受的皮肉之苦。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啊,他想。
就让一切回到他自断肋骨,为尧光续命开始,将所有的灾厄都扼杀在摇篮里。
他忽然笑起来,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一直密切监视着他的狱卒再次感到心惊胆战。
隔壁关着的老头倒是挺安分的,可这个长着少年脸庞的人就是个怪物!
哪有人会杀不死的?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什么刑罚都没有用,就在昨天,负责行刑的刑老刘就被逼疯了。
杀不死他,又不敢放他出去,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