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湖畔响起了整齐的鼓声。灯火照耀下,上百面大鼓、小鼓沿湖安放,由青壮年持鼓槌,同时敲响。
“咚!”一声震天。
“咚!”二声撼地。
“咚!”三声荡妖。
鼓声激荡,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个莫愁湖畔,无论是戴小山的玉笛声,还是陈伯兮的树笛声,都不堪一击。
陈伯兮不可置信地抹去唇边的一丝血迹,再度望向湖畔的眼睛里,阴沉一片。他抬起手,碎裂的叶片从他的指尖掉落,不一会儿便在黑夜中失去了踪影。
但他想不通。
这些鼓声里没有任何一丝元力的波动,这只是简单的声音的叠加罢了,为何能伤到他?这竟能伤到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要去缠花楼的废墟上看一看那个和他用笛声较劲的人是否也受了伤。
然而敌人的截杀已经来了。
他望着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包抄而来的修士们,二话不说立刻从屋顶跳下,隐入黑暗。
“别跑!”
修士们踏着震天的鼓声紧随其后,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却又涌来一波白面具。仇人相见,自不多话,提刀便砍。
与此同时,姚关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缠花楼废墟,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口比他人还要高的青铜古钟。
“还好赶上了。”姚关抹了把汗。
“只有这一口?”戴小山蹙眉。
姚关跟他提及的计划中,可是足足有三口钟。
三口钟,三足鼎立,再辅以百面鼓、玉笛,铸造音律大阵。这是金满和孟七七从周自横留下的那张曲谱中琢磨出来的法子,只是如今缺了沈青崖的琴和其他几样乐器,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戴小山心中对此已有了一点信心,因为鼓声起作用了。
没有附带一丝元力的鼓声,却汇聚了百姓们奋勇杀敌的决心和滔天的恨意,而这些汹涌澎湃的情感借由鼓声传达出来后,有了不可想象的威力。
“来不及了,我们先开始吧。白面具早有准备,秘境里的钟被他们大肆破坏,我不能保证另外两口钟能如期送达。”姚关道。
事已至此,两人不再废话。
戴小山重新拿出玉笛,姚关握紧了木槌,当鼓声再度响起时,钟声与笛声毫无违和地融入了乐声的海洋中。
如意珠高悬于天上,红光万丈。
修士们听着那时而高昂时而古朴的乐声,丹田微微发热,身体里涌动着的血液也在发热。他们好像凭空生出许多力气来,快要告竭的元力也重新变得充盈。
更重要的,是勇气,是不断攀升的士气。
汗水滴落在他们的剑刃上,滴落在不断敲打的鼓面,和黑夜中的莫愁湖上。
血月像在燃烧,湖水似在沸腾,躁动的心快要从胸口、从喉咙里跳出来,那每一朵绽开的血花,都是生与死的证明。
“杀——!”每一位修士,在此刻都仿佛变成了最普通的战士,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在激昂的战鼓声中前行。
敲鼓的青壮年们则个个青筋暴起,用有生以来最大的力气去敲响面前的鼓,让它代替自己发出呐喊。
这些鼓,有些来自戏班子,有些来自官衙、妓馆,它们大小不一、色彩不一,可在此时此刻,都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让我回去!”好不容易挤上船的人,忽然又咬着牙往岸上走。
她望着灯火和剑光中的湖岸,望着夜幕中破败不堪的屋舍,泪水盈满了眼眶。
金陵,这是我的金陵城啊。
即使逃到了水上,逃过了这一劫,又能逃去哪里呢?这天地悠悠,何处都不是我故乡啊。
这样想着,她不顾阻拦冲下了船,抄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剑,大声呼喊着朝敌人冲了过去。人群的大坝,就这样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越来越多的人如潮水般涌回岸边,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妖兽。
“不要!!!”颐和目眦欲裂,凄厉的呼喊声刺破夜空。
可是人潮依旧汹涌,一时间,竟把妖兽们逼得往后退了一些。甚至于在他们的乱砍乱劈之下,只是一个照面,妖兽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兽王巨大的赤瞳盯着这些渺小如蝼蚁一般的人,抬起兽蹄重重地向他们踩去。
与此同时,它张开嘴巴,元力在它口中蓄积,只一个眨眼,便化作浑厚的波光扫向人群。
“散开!都散开!”颐和疾呼着,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挣脱开保护着她的雁翎卫,冲入了人群之中。
她一剑刺入一只妖兽的咽喉,而后利落地爬上它的脊背,站在尸体上高喊着:“到我这里来!到这里来!”
“颐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