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们去了哪儿?”
小六答道:“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山包,名叫‘雾名山’,你听说过吗?”
岂止是听说。
邵北、楚世青、雾名山,这些词再次串到了一块儿……陆晨霜坐不住了:“别吃了,先与我详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小六抹嘴开始讲道,“楚世青说,丁掌门于一年前进过几次雾名山,后来回到栖霞之后就开始闭关,似乎是受了些伤,直到现在都没能出来。他们那儿的闭关之地有个什么机关吧,只能从里面出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进不去?
那邵北是如何进出,还能瞒天过海的?
“楚世青不知他师父情形如何了,觉得定是雾名山里有蹊跷,焦急之下进山探过一回,这一看不要紧,哇天底下的妖邪都集中在一处了!里面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根本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地方!于是赶紧传了誓文给咱们和无量。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门派,他怕去了也是给妖怪塞牙缝,就没有知会。小师叔一看连丁掌门都受伤了那可不得了,咱们得多带些人去才保险,这才把我们一起带上。”
雾名山里的东西是丁鸿从前唤醒的吗?为何现在才被发现?
陆晨霜也曾进过山,当时分明没有任何异象。此事与邵北可有关系?
“哎哎哎,这是要催我的命呐!”小师叔在院中喊,“谁!谁把这信放在我房中的?看看这回轮到谁下山了?赶紧自己过来拿走!”
“糟糕,”小六身子一下软了,趴在桌上,“好像是我,你们就说我睡着了。”
陆晨霜不在山中的半年和卧床的这一年里,几位师弟轮番下山除妖赴誓,终于发现下山并不是件“好玩”的事,山下也没他们想的那么花花绿绿。遇到识趣儿的人才有行侠仗义当一把大侠的感觉,而多数时候其实出力又不讨好,徒惹一身腥臭骚,流血受伤的也有,早就过了新鲜劲儿。放平时也就罢了,敲钟点卯该去则去,可今日他们风尘仆仆地刚刚回来,确实疲累不堪,陆晨霜刚还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鼾声了。看来若不是为了陪他吃饭,小六和小九这一会儿真的能睡着,难怪不愿意去。
没人应答,小师叔循着纪要上的名录找了过来,推门一看只见小六诈死、小九遮遮掩掩捂着脸,唯有旁边的陆晨坐得光明磊落,如天中日月皎皎。
“啧。”小师叔打量他一圈问道,“贤侄,你身体如何了啊?”
陆晨霜立刻会意:“已无大碍。师叔,我去罢。”
小六马上抬起头:“大师兄,你你你能行吗?你才醒来几天啊,这还没歇利索呢,还是我去吧。”
陆晨霜拍他肩膀:“眼下总比你们强些。”
话一出口,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刚刚师成的那几年,那时师弟们都还小,整个昆仑山派至少有一半的事务靠他一力承担。如今仿佛度过了一整个轮回,往事穿膛而过,掌心却空空如也,教人不禁起疑: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陆晨霜问:“是哪里传来的信。”
“我还没细看呢。”小师叔拿信到眼前一晃,草草瞄了两眼递给他,“哦,是潞州城。”
……不是梦。
陆晨霜刚要伸手去接,“潞州”二字却刺得他指尖突然一阵发麻。薄薄的那张信笺就这么从他指缝中穿过,落在了地上。
“哎呦呦,笨得你,拿个东西也拿不好。”小师叔扶着自己的老腰捡起信来,“唉呀,活该白遭一回罪。”
天底下的地方,陆晨霜去过的多了,也并非不曾故地重游过,只是到了潞州城门前抬头一看,无端觉得此地格外眼熟。站了一会儿,他不知是进是退,也不知自己是来干嘛的,这才想起方才受了小师叔的揶揄,光顾着脸热,没来得及拿信就提上流光走了。
潞州的事情去向沧英派打听总不会错,不料他到了沧英派门前一看,里面张灯结彩正在设宴。原来那信正是他们传至昆仑的,缘由是庆贺当今天下四海升平,妖魔无出。
陆晨霜心叹,哪里是“妖魔无出”呢。为了他们眼中的“妖魔无出”,三家门派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而在雾名山一战之前,又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四海升平的愿望而夜夜挑灯案牍劳形,披星戴月风餐露宿。
这样名目的信笺本来是不能递到天欲雪的,在昆仑山门就会被捡信的弟子滤掉,外门的小管事会随便派个人来走个过场,算是给个面子。但正是因陆晨霜当日收到“潞州誓”时开了特赦,叮嘱送信弟子沧英派的信无论何事都可直接拿上来,这信才送到了师叔案前。
他当时开这个口,不过是因为“潞州誓第一个传到昆仑”这样肤浅的缘由,那时的心境煞是可笑。许是被无量山派天下第一的光辉压抑久了罢?
今日再回头看过,所谓“名”,天际一片浮云罢了。
这帮老小子,不好好修炼,闲得没事干?
来都来了,招呼也打上了,陆晨霜只看一眼就走不太好,怎么也得进去坐会儿,喝几杯才算礼数。
他被引入主桌,坐在仅次主人的席位。堂中布的是长条案桌,宾客两两对坐。
这种场合的座次是有讲究的,能与他同席的应当都是修仙界排得上号的仙门来使,大门派派来的人即便辈分较小,也不会被安排在太末的位置,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