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挚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都发亮了。
从那之后,林挚闲来无事便会自己出去逛,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去了什么地方,看见了什么,雀跃的神情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冒险故事,即使是我也听得津津乐道。
有一回林挚捡回一个怀表,吓得我还以为他从哪里偷来的。那个怀表用两只手指就能圈起来,是典型的哑金色,外层掀盖的花纹雕刻没看出来是什么,细看之下却像复杂化的十字架。看林挚一脸美滋滋的把玩着它,我也不禁暗感抱歉,只得随林挚据为己有了。
出院那天,我吩咐他帮我买一副拐,方便我撑著离开医院。我叫了一辆人力车,拉着我们回老家。我在城里住院的事没有让父亲他们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打算伤势缓和一点才回去,交代的时候也能把伤势说得有多轻就多轻,至少能让他们安心一点。
人力车拉到老家门口,林挚瞪大眼睛打量著这古式且富有气势的门面,看得出神。前几天,我还在医院休养脚伤的时候,林挚就对我的家庭背景作出过疑问,他知道这一趟旅程是一去不返的,也意味着他会在我的老家——保定,彻底安定下来,甚至在这里度过余生。然而,要住进我老家,把我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他对此是相当不安的。不安于我的家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也不安于自己能否融入一个新家庭里,所以,才向我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告诉他,我有一个如何严肃的父亲,一个如何温柔的母亲,和一个如何热情且毫不正经的老哥。当我说到老家还有佣人侍候时,林挚简直是一脸不可置信,可能他只是讶异于自己以为的玩笑,为发现我这“新一面”而惊奇罢了。
不过,当他看到我老家那华美而精致的四合院建筑时,似乎一下子便相信了我之前所说的话。
我用力拍门:“爹!娘!”
半响,门开了,从门里探出头的是珍姐。我微微颔首打声招呼,结果她来不及回我一句,就马上慌张的朝屋里头喊:“少爷又回来了!”之后才面带微笑的请我进去。
林挚一直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跟着我的脚步,很快,珍姐就注意到这个内向的陌生少年,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他,为这陌生人进入家中而下意识地作出戒备。
“娘!”我继续呼唤。
“哎哟!”不一会儿,母亲的身影便从厅侧出现,她快步走来,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才没几天,咋又回来了呢?”
我打趣道:“怎么?不欢迎我?”
母亲眼角的皱纹在微笑间挤出:“不是不是,哎呀!你回来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便留意到我撑著的拐杖,她瞄一眼拐杖,又瞄一眼我那只不自然地曲起的腿,方才反应过来。
“末儿!你的脚怎么回事?”母亲紧张地问。
我没有即时回答她,反而别过头,望向我身后的林挚,说:“娘,你先听我介绍,他就是我之前说的义弟,叫林挚。他现在无家可归,我想跟他在这里一起生活。”
两人出于礼貌朝对方点了点头,马上,母亲就听出了哪里不对。
“你说什么?末儿,你在这里生活?你不是在北平过得好好儿吗?怎么回来住了?”
我预想到她的反应,向着林挚提起的大件行李摆摆手肘说:“我把行李全带回来了,娘,先别说了,我累。”说罢,便撑住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大厅迈去。
解释很麻烦,我讨厌解释,尤其是解释一些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原委的事,更麻烦。
我不想让他们隐隐觉得,我的腿是因为林挚而受伤的,但也不想对他们撒谎。为什么弄成了瘸子?为什么放弃了北平的生活?还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义弟”住进来?
太多太多事情要解释了,以致于我想逃避这个麻烦的步骤。
可是,逃离不了,就只能一点一点地透露,如沙漏般,让沙粒一点点漏出,覆蓋底部的玻璃表面,仅是表面而已。
那天,父亲如往常般在城内工作,老哥也外出打工了。他们回来时,无一不对我的存在感到惊讶,我就一字一句的再解释一遍。
他们都很欢迎林挚,这是很庆幸的事。他们一句夸他乖巧,一句夸他好看,甚至把我冷落在一旁。不管怎样,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这就行了。在我松一口气的同时,发现林挚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他蹩起八字眉,对我腼腆地笑,看来是受宠若惊了,在向我求救呢。
我爽朗地笑了一声,帮忙解救:“你们别难为他了。话说我们的房间呢?珍姐准备好了吗?”
“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林挚弟弟的话,你房间隔壁不是有间客房吗?我也吩咐珍姐打扫了。”母亲紧张兮兮地站起来,搀扶着我,说:“你现在腿不方便,我扶你去。”
我不忍心让她过于操劳,连忙拒绝:“不用了,林挚可以帮我,对吧?”
林挚心不在焉地瞥了我一眼,马上意会到这是摆脱他们猛烈攻势的好机会,随即扶起我臂膀请缨帮忙。母亲看我俩关系不错,自己也没有非要亲自照顾我不可的意思,便放手交给林挚去做。
大厅的两侧能通向后院,我撑著拐杖和林挚通过左面一侧绕到大厅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