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亏心得很了,先不说王熙凤一向亲近的都是王夫人,便是贾赦,整日间只知花天酒地,屋里小老婆一堆,哪里有点儿做人公公的样子。王子腾也不多言语,又对贾琏道:“你瞧着老太太的心思,缓缓与她提一提。凤哥儿在你家里时,一直伴在老太太身边,别叫老人家着急。”
贾琏红着眼眶点头应了,又道:“小婿想去见一见凤姐儿……”
王子腾叹了口气,道:“何必相见呢,徒增伤感罢了。”
贾琏一向都有几分害怕自己这个岳父,如今到了这样的关头,竟也不敢违逆,只得道:“我与凤姐儿少年夫妻,这几年我虽有几分对她不住,可待她的心是再未变的,还望岳父明鉴。”
贾家人里,贾琏尚还算个明白的。虽女儿得罪了林家,贾琏却与林珏一向交好,王子腾便多提点了贾琏一句:“林珏小小年纪便深得圣心,你既与他交好,怎的不见你多往拜会?”
王子腾冷不丁提到了林珏,贾琏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弦外之音,却也未多言,只道:“待晚些我禀明了老太太,再带着和离书同来。”
王子腾此时方觉得贾琏实在是个聪明人,以往他公务繁忙,且贾琏也不是个知道上进的,常躲着他走,他接触这个女婿竟少的可怜。早知道贾琏如此聪明,他当初……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只看贾琏的能耐了吧。
贾琏到底没见着王熙凤,两人和离之事亦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便是当今天子,亦难免多问了一句。
王子腾唯有苦笑,“说来此事错也在臣,臣这一把年纪,只有这一个女儿,便将她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了。她在家时自有臣与贱内疼她宠她,到了夫家后,她的舅妈又是嫡亲的姑母,更是将她宠的不成个样子。臣打从我那女婿口中听说她克扣府内下人的月银私自在外放印子钱时,心内便觉不好。如今走到这一步,实在是臣教导无方。”
王子腾说着便跪下请罪道:“臣这一生,只此一女,只得厚着面皮向陛下求个恩典。”
宏正帝道:“你说。”
王子腾留着美髯的白净面皮上透出一丝红晕,“臣那女儿私放印子钱,有违国法,臣甚是羞愧。如今臣已然将苦主的钱补上,还请陛下饶恕臣那女儿的罪过。”
这放印子钱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意。如今王子腾自己将这事捅出来,一来可以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忠心,王家没有任何事瞒着皇帝;二来也是借此避免皇帝怀疑,给王家贾家和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宏正帝嘴角擎起一抹浅笑,他没有看错,这王子腾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王子腾确有才干,否则他也不会一再提拔,此次王子腾能这般壮士断腕,及时与贾家撇清关系,只要他不在立太子一事上头脑不清,王家往后数十年的富贵还是保得住的。
“小女孩儿难免有糊涂的时候,既已和离,便好生在家中学学规矩吧。”
宏正帝这般说,便是不追究的意思了,王子腾忙磕头表忠心,“谢陛下宽仁,臣定好生教导臣那不争气的女儿。”
宏正帝又与他说起朝中之事,王熙凤放印子钱一事便悄然放过,王子腾后来每每想到这时的决定,都不禁暗暗窃喜。自然,这是后话了。
如今令王子腾烦心的,还是女儿王熙凤。
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确实是王子腾通过贾琏知道的,他也没想到王熙凤竟然这么大胆。大户人家赚钱的法子多了,这放印子钱却是最损阴德的,更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如今在宏正帝这里过了明路,王子腾总算是能放些心了。
贾王两家乃是世交,四大家族更是一向同气连枝,如今和离之事虽有损两家和睦,毕竟贾家还有许多事要倚靠王子腾,自不敢真正翻脸。只不过巧姐儿乃是贾家人,说什么贾家也是不肯将巧姐儿给王家的。且巧姐儿只要在贾家一日,王家便不可能真正放下贾家不管。
王子腾心里清明得很,贾老太君待巧姐儿不过几分香火情罢了,她真正放不下的,是王家带给贾家的依仗。可是没办法,贾家不放人,王子腾也不好强迫贾家将巧姐儿交给王家,真正闹将出去,对两家都没有好处。
王子腾对自己的夫人道:“太太多去劝劝凤哥儿,巧姐儿毕竟是贾家血脉,琏儿自不会亏待她,叫她勿要多思量。”
王夫人道:“如今凤哥儿和离在家,瞧着不像呢,我自己的女儿,只有更心疼的。我倒不是嫌她,只是老爷也要想想凤哥儿,她如今才多大,难道竟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不成?”
王夫人每每瞧着自己女儿跪在佛前念经,便觉头疼。
“此事待晚些再说,凤哥儿毕竟刚刚和离,咱们这般急急地便给她寻人家,贾家那边瞧着不好看,便是孩子自己,难道心里还舒坦了?你且不必急,只多多宽慰她些,我自有打算。”
听见王子腾这般说,王夫人方觉心内好受些,又问了句巧姐儿。
两人都心知贾家是不可能舍了巧姐儿的,不过多嘴一问罢了,王子腾道:“待过些时日罢,这等新鲜劲头过了,我寻个时机,便说咱们想巧姐儿那丫头了,叫琏儿将巧姐儿带过来,她们母女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王夫人听了,这便去与王熙凤说了,王熙凤心方稳了些。
继宁国府抄没,贾王两家和离之后,京中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及至黛玉归宁,与林珏提起贾母大寿之事,林珏方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