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完毕便得说正事,邹仪去把了林熹的脉,当下写了药方命人去抓药,又从包袱里抽出几根银针来,在林老爷油光水滑的小脑袋上轻轻一扎,将他脑袋扎成了一只刺猬。
他们一边扎针一边谈天,邹仪隐晦的将衙门的事一提,林老爷冷哼一声道:“你且放心,我明白,那些腌臜货色也就只能狐假虎威罢了。”
邹仪得了保障,心下轻松愉快,谈起自己路上见闻,不知怎地最后竟绕到了自己出生的九州大陆。
邹仪道:“走时还是崇永十四年,不曾想现在就已经是十五年了,这一年过得真快,在海上连眼睛都不够用了。”
林熹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见惯了便好,”他蹙着眉停顿了一下,“还有,现在应当没有崇永这个年份了,我出海前崇文帝已然自缢,现在当家的乃是王姓。”
此话一出,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连邹腊肠都有样学样的长大了嘴,汪了一声。
自诩见识多广的林熹十分得意,预备伸手去摸自己的头顶,他有一高兴就摸头顶的习惯,好像头顶也会感受到主人的快乐多长几公分似的,然而他手转到半路想起脑门上扎了针,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捋了把自己的胡须:“是王将军领头惩的前朝孽种,这个位子自然得由他来坐,我出海前百业待兴,瞧上去相当不错,你们要回去看看么?还是继续航行下去?”
邹仪眨了眨眼睛,眼角余光瞥见青毓也在眨眼,便淡淡道:“去蓬莱。”
林熹摇头晃脑道:“蓬莱?蓬莱是个好地方哇。可惜我这次在杜国已经装满了货,不日就要起航,不能捎你们一程了。”
邹仪忙微笑道:“林老您已帮了大忙,我们是感激不尽,再帮下去倒是要愧煞我了。”
林熹笑眯眯的拍了拍未来女婿的手背,他对邹仪还不曾放弃,对于他的逃跑也只认为是一名有个性的年轻人,于是越发欣赏。
邹仪不明白他清奇的脑子,然而被那小巧手掌一拍,背上不禁涔涔汗下。
邹仪收了针,嘱咐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受寒,收拾了正待离开,忽然管家进来,告诉林熹宋公子摆宴有请。
林熹一只手愉快的拍了拍头顶,一只手牵起了邹仪的手,和蔼可亲的请他一道去赴宴。然而邹仪两只眼都瞅着青毓,眼睛都要瞅歪了,林熹不得不也一道请了那两个穷酸和尚,命人给他们备桶热水,再备一套低调奢侈衣裳,把他们包装成得道高僧。
然后他一手牵着老管家,一手牵着未来女婿,身后跟着两个仙气飘渺的高僧,红光满面的赴宴去了。
那位宴请的宋公子正是宋懿,也就是“膳景馆”五位考核官里惟一的年轻人。
这样家大业大自己又分外争气的年轻人,请客吃饭的地方自然不会差,青毓一路走来被那灯红酒绿闪得眼睛痒,努力的眨巴湿润眼睛,只见层层柔软纱幔被掀开,露出美貌得一模一样的婢女,再绕过许多连廊,直将人转得七晕八素,这才到了吃饭的席厅。
东山见着席上摆的冷菜哈喇子当场就下来了,青毓虽然也差不多,但好歹还存了点儿理智,面无表情的掐了把小师弟的肉,在他嗷嗷大叫之前凑过去低声道:“别露馅,给我端好了。”
东山扁了扁嘴,只能闭上眼,装模作样的背起经书来。
青毓却睁着眼,见一身量颀长,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到林熹面前,微微躬身直至和林老爷眼睛一条线上,这才不急不缓地微笑道:“林老您是出了名的难请,今日却肯赏我这个脸,真叫寒舍蓬荜生辉。”
林熹装模作样微笑道:“谁说我难请的?我也是忙昏头了,实在不得已推拒了几次,不过毓之贤侄出马,无论怎么忙都必定要来的。”
毓之便是宋懿的字。然后林熹微笑扩大,将邹仪往前面一推,头昂得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把他给好好夸了一番。
邹仪哭笑不得的受了,还得和丁点儿也不熟的宋懿寒暄。
宋懿这年轻人,身上有股不骄不躁的戒气,很好,这在年轻人里头相当的难得,因此同他谈天相当愉快,他不会挖空心思显摆自己,总能不动声色的照顾到你的感受,在不经意间将人夸得飘飘然,你还觉得他分外真诚。
邹仪同他多聊了几句,然而转念想到自家的醋坛子,回头一瞧正顺着眼睛,手中捏着佛串,嘴里念念有词,面上瞧着仙气飘渺,不知心里头有没有将宋懿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想他家醋坛子翻了,于是便打算退开去,然而两人畅谈正欢,不是这么说退就退的,正盘算着呢,忽听一人高声通报道:“戴公子,请!”
他眼尖的发现宋懿拧了拧眉毛,很轻,很快,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底下的评论被屏蔽了一片,我的也有e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他有点儿稀奇,宋懿这样修养好的人都会露出为难的表情,不知这位新来的戴公子是何方神圣。
他满怀期待的朝门帘那儿看了一眼,先是看见了一只手,那只手很白,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雪白,而是葱白,随着珠帘被掀开,手的主人也踏了进来。
戴昶越是走近,越是叫人惊叹,即便宋懿已经见过他许多次,每次他一走近,他总止不住要拿眼睛觎他,更不要说第一次见着他的邹仪了。
邹仪对自己容貌十分满意,然而见了戴昶才知道甚么是得天独厚,真正是身量颀长,眉眼fēng_li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