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亦是一惊,目光凌厉地扫向未曾触及的角落,手掌一翻,一簇真火顿时照亮了这片黑暗——方才他发现小师妹之后便没再继续搜寻,竟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蜷缩在角落的人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气息微弱地仿佛已身受重伤,面如死灰,双眸如凝霜,沉沉地没有一丝生气。
顾怀凝眸看了半晌,忽地一惊,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的人:“你是……夏黄泉?!”
此人额间一点朱砂,容貌清秀,分明是初入秘境之时,那个发下役心誓后被他放走的朱砂儿,只是记忆中他双眸一直灵动机敏,即便是求饶之时,眸中也闪烁着光芒。此时看来,那簇光却好似熄灭了一般,整个人死气沉沉。
夏黄泉转眸看了他一眼,显然也认出了他,忽地起身,拖着遍体鳞伤的躯体,在哗哗作响的锁链声中,不发一语地自内府中取出一块石头,向他掷了过来。
顾怀抬手接住,翻腕一看,黑色的晶石中隐隐有着红色的纹路,赫然是一颗传音石,见他静静凝视着自己,便吞入了内府。
霎时间,内府中响起了一段寒意森森的对话——
“呵,苍天相助,如今我已如约完成大人交代之事,燕顾怀……我会带走,断然不会让他坏了大人的好事。”这是钟无笙的声音,阴郁中带着丝丝得意。
顾怀拧眉,脑中飞速运转——钟无笙或许会因为崔渡来跟自己过不去,但“大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怕自己坏他的好事?他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纵然已升入了涅槃期,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语调冷峻:“你蠢到将本该用来克制燕顾怀的东西去暗算凌容与,若不是我手中还有摘天壶,如何能将他擒住?我断不会将他交给你。”
原来遁世梵钟本来应该用在自己身上……
摘天壶……原来是摘天壶!难怪自己会这样轻易地被掳走。
他记得书中所写,这是穆古的法宝,这么说,此人便是被魔夺舍的天皇穆古?钟无笙竟然和魔联手?!那明夷山呢,钟寂界呢?
那么他们口中的大人……莫非就是四方魔的首脑?dà_boss这么早就盯上自己?为什么?难道他知道燕顾怀是他命中的克星?不可能,若是如此,他早该把自己弄死了。
顾怀越想越心惊,脑中嗡嗡作响,紧握双拳,继续听了下去。
钟无笙含怒道:“龙神传承现世本就不在预料之中,若非我如此行事,你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掳走二人,我蠢?”
另一个声音仍旧冷漠而平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难道不是你感情用事,一心想先弄死凌容与?你对他用情至此,将他交给你?呵,我只怕他软言几句,你便要倒戈相向。”
“我想要的人,从来就不是燕顾怀。”钟无笙咬牙冷声说了一句,继而又嘲讽一笑,“再说,你行事若够谨慎,便不会被赵禅盯上!如今凌容与整个人疯了般紧咬在你后面,你不将他交给我,迟早死在他手上!”
顾怀心中稍安,继而又是一紧——看来他已安然离开龙腹,但此时想必已急疯了吧。
另一人冷笑:“这你不用担心,出泉宫已危在旦夕,很快他便没空追我了……”
听到此处,顾怀凛然心惊,背心冷汗涔涔,一阵窒息——什么叫出泉宫已危在旦夕?!
他不敢耽搁,立刻便将传音石自通幽古阵推了进去,继而欲用神念在传讯石上留书传讯,这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一行凌乱的字迹,显然刻字的人已心慌焦急至极。
他看着那句几乎辨认不出的“你在何处?”,想到自己被抓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不知何等担忧,心中一阵难受,忙回了一句“摘天壶中,无碍,勿忧。”
几乎是眨眼间,传讯石又被推了回来,上面一连串被凌乱抹掉的“笨蛋”,但因刻得太深,仍旧被他辨认了出来,余下的三个字,笔锋都有些飘忽,仿佛能看见他神念微颤的模样——“快回来”。
两人形影不离地太久,仿佛神魂都黏在一起,忽然这样突兀地被断然分开,就像三魂七魄被强行抽离,五脏六腑中都蓄满了寒意。
何况如今风雨欲来,正是满心惊惶,只愿快些重聚,方能驱散笼罩在上方重重的阴影。
顾怀只觉心中又酸又痛,紧攥着传讯石放在唇边,轻吻了吻那三个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片刻心安。
明月当空,惊涛拍岸。
夜色中的东海沿岸,有一座小城。此时海浪声中,城内仍旧灯火通明,一片喧哗热闹之景。大部分的年月里,它都只是一座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的荒芜小城——但它偏偏也是离汤谷山最近的一座城。因此每当汤谷秘境开启之后,这里便出离热闹起来,聚满了来自各地等着听大战结果的修士。因宗派大战的榜单一旦公告天下,那榜上之人便可任意挑选七界峰之一入界,可谓一步登天,因此那榜单便叫“登天榜”,这城便也叫做登天城。
城内的一间客栈中,此时正坐满了从汤谷山离开之后,静候登天榜的修士。出泉宫众人亦在其中。司空磬五指在桌上急敲,双眼紧盯着窗外,却不是为了登天榜——数日之前,秘境便已关闭。他们出境之时,玉牌便都被秘境尽数收回,按说登天榜亦早该公告天下。但谁知他们出境之后,却听闻了山主白宁息过世的噩耗,汤谷山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