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被吼得一愣,脑子里血管突突的跳,又胀又痛。他向来最怕痛。他想要高扬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用手指揉他额头。上一次头疼,高扬揉得他可舒服了。可是高扬在骂他。为什么要骂他?他几乎不能思考。
高扬突然起身,走出门去。厨房里响起锅碗的声音。夏星还愣着,心想,我又不想吃饭。你来抱着我啊。求你了,来抱抱我。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疲劳终于击垮他,夺走他的神智。
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夏星愣愣的望着橙色的光透过窗帘映在墙壁上。高扬蹲在床边,摸了摸他额头,“饿吗?要喝粥吗?”
夏星回过神,声音嘶哑,“你是不是该去火车站了”。高扬摇摇头,“我请假了,明天再走”。他起身走开,端了粥回来。夏星坐起身,捧过碗,小口小口吃着。
他察觉到高扬还在生气。他恢复了清醒,稍微一想就能知道他在气什么。可是,他能体谅高扬,高扬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他?他是有点不舒服,但没到多严重的程度。在那关口他更渴望的是恋人的爱抚。他们离多聚少,xìng_ài弥足珍贵。更不要提高扬为了他的喜好特意做足准备。他不想错过,不想停下来。晕过去他也不想的。刚刚过去的煎熬在回忆中还异常清晰,他突然一阵委屈。他很想说,高扬,就算你生气,也等到我病好之后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难过的时候骂我。
可是他说不出口。
很多话他知道说出来比较好。可是他就是不能。就好像脑子里被改了设置一样。说得再远一点,他也知道多道信任别人、多接受别人比较好,但他做不到。只要没到威胁性命的程度,他愿意抱持着不方便活下去。
高扬收了碗,端水给他漱口,轻声问他,“要继续睡吗?还是起来看会电视?”
夏星缩回被子里。高扬看着他,也脱了衣服钻进来。夏星一阵惊喜,立刻钻进对方怀里。他埋在那宽厚的胸口,舒心的叹了口气。他用脸蹭着高扬皮肤,灼灼热气让他特别安心。他感觉又要睡着了。可是高扬的声音响起来。
“真的不要再这样了。不舒服要告诉我。
“夏星,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你好多事情不对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有时觉得你不太开心。为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吧。我又不是外人。”
夏星沉默。他当然不开心。他从来都不开心。可是人不就是不开心的吗?他只需要偶尔开心一下,就能把人生过下去。他有时想到自己的家庭。算不上幸福。他会想那是不是根源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样,种子已经入土,芽叶已经生出。世人的脑子里大约有一团组织,分泌激素,教人追求爱,教人相信他人,教人对明天充满期待。这团组织带来快乐给予奖励,教人失败后有力气再奋起。高扬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而他夏星,那一团已经萎缩了。
可是他爱高扬。这份爱,几乎是他人生的奇迹。
这对你来说不够吗?一定要我变成你理想的样子你才高兴?
你担心我,我很感激。我也想努力,可我做不到。我真的想让你满意。可是你的标准太高了,我达不到。
好累,好厌烦。
夏星松开手指,悄悄从那怀抱中退出去。高扬僵硬了一会,也沉默转过身去。他们第一次,背对背睡了一夜。
第二天,夏星待在卧室,高扬待在客厅。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一言不发。傍晚,高扬去了火车站。
夏星心下慌乱,近乎迫切的等着高扬的消息。可是手机一直不响。
他突然想到:他们是不是分手了?
一周过去了,高扬一直没联系。
他们是分手了吧?他们一定是分手了。夏星心头一片茫然。
还好他工作够忙碌。陈教授过去几年潜心研究靶向药物,夏星虽不挂职,却一直在项目组里帮忙。
这一天,阳光普照,深冬也现出一丝暖意来。生物楼下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个长发过腰的女孩从树荫下走过,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样子,大力挥起手来。
夏星想逃走。那是和他同专业、高他一年的学姐、赵子鱼。她是高扬的第三任女友。她个子挺拔,性格活泼,和高扬站在一起时,似足金童玉女。最终他们还是分手了。为什么?因为高扬是个喜好虐待的同性恋啊。夏星在心里有点恶意的嘲笑。
赵子鱼脚下生风,几步就跨了过来。她大力拍夏星的肩,声音里满是喜悦:“小星星!我们多久没见了?得有一年了吧!”
夏星定了定神,回以社交笑容:“鱼姐”。她是个好人,从前在学校时一直照顾自己。她和高扬的恋情远在自己之前。再说了,自己和高扬,也已经分手了。
不要嫉妒。没什么好嫉妒的。这时候嫉妒起来,怎么想都很奇怪。
他眼前闪过岑贝贝的脸。这些女孩,她们笑起来全那么灿烂。高扬是期待自己也露出同样的表情?他努力过,他做不到。他夏星,天生适合待在阴影里。
时值中午十二点半,赵子鱼二话不说拉着夏星去吃饭。点好菜,两个人坐着对望。
年长三岁的女性开口就是重拳:“听说你和高扬在一起了”。夏星捏着茶杯,头几乎低到桌上去。他想开口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却发不出声音。他有一种混乱的错觉:分手这事还飘在空中,柔软而变化莫测。而一旦外人知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