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尉彦笑道,“知道,死了,下雨的时候。”
琦瑞摇摇头,绿眸在黑暗中泛着淡淡墨色的光,“我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只记得雄父抱着他对我说,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说完走进了雨中,从那以后我就一次也没见过他。”
以后再也见不到的虫,不是死了,是会去哪里?
如果去了哪里,为什么不会回来了呢,不会想他吗,不想见他了吗。
琦瑞那时候还小,又刚刚进行了选择性别——喝下某种特定的药,杀死身体里的未被选择的生殖系统,那段时间很难熬,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虚弱的厉害。
他躺在床上近乎昏迷般睡了好久,可他还记得自己的身旁总会有一个暖暖的怀抱,小小的手搂在他身上,在耳旁轻轻和他说话。
后来他逐渐醒来,一天天恢复气力,后背也开始浮现黑色妖异的花纹,他听雌父说,这是很能生的意思。
他展示给那个瘦瘦的小孩看,小孩问他,以后能不能给他生小虫崽。
琦瑞用小爪子揪他的衣服,低头看着他,揪了好久,说,那我问问雌父我能不能给你生。
再后来,他还没问,那个小孩就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
琦瑞垂眼揉着爪子,“我记得……他也常常带着手套,我一直以为是他的爪子受了伤。”
舒尉彦勾起唇角,站定,温声说,“到了。”
琦瑞抬头,鲜红的十字架伫立在屋顶,消毒水的味道冷冷清清从玻璃窗中散发出来。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
舒尉彦径直带着琦瑞穿过好几个卡口,上了三楼,沿着两面墙壁刷的雪白的走廊,来到了最后一间病房。
病房前有一扇巨大的透明窗,从外面能看到里面的景致,但现在,被淡蓝色的百叶窗严密的遮盖了起来。
病房门一动,一名护士推着搁置药品的小车走了出来。
琦瑞发现她穿戴的十分厚重,和离开能量罩作战的人类士兵穿的相似,大概都是用来防止辐射的防护服。
“夫人睡下了。”看见舒尉彦,护士有些惊讶,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舒尉彦从来没有这么晚来过这里。
舒尉彦低声说,“我只看一眼。”
护士点点头,转身回了病房,将挡在巨大落地窗的百叶窗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嘱托过几句话后,带着门口守卫的士兵一同离开了。
琦瑞从那道缝隙朝外面看去,病房里很安静,一盏昏暗的橘色小灯盏在角落散发着柔柔的光,病床旁被几台大型白色仪器占满了,许多他看不懂的透明色小管被接入到了病床上的人身体上。
躺在病床上的人只能看清大概轮廓,是个女人,但没有头发,带着病人专用的蓝色手术帽,她的脸上有大块暗色的斑纹,因为离得太远,琦瑞不确定那是斑纹还是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
舒尉彦淡淡道,“她是我的母亲。”
琦瑞心里隐隐已经猜到了,“她是……什么病?”
“遭到了严重的辐射。”
琦瑞心里一抽,从身后被舒尉彦搂住了腰,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后,舒尉彦低声道,“她就这样活了十二年。”
十二年是个敏感的数字,琦瑞忽然觉得心里空了,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皮肤中朝心口涌去,温暖的,带着一腔浓浓的回忆朝他的心口撒丫子飞奔去。
第28章 令虫发指
“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 像严重的晒伤,疼的时候皮肤会因为抽搐而脱落。”舒尉彦的声音平静似水。
琦瑞知道人类害怕辐射,却没想到受辐射之后的人类会是这么的触目惊心。他将目光放远想努力看清楚躺在昏暗灯光下的女人。
细腰被人从身后搂住,琦瑞感觉到脖子上被啄了一下,舒尉彦揉揉他的头发,“我们去睡吧,明天早上再带你来见见她, 医生说她这几天气色很好,她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
琦瑞深深看了眼病房, 被舒尉彦牵着走到了楼下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干净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上放了下杂志书籍和一套茶杯。
舒尉彦从衣柜里取出睡衣递给他,“去洗洗。”
琦瑞抱住睡衣, 见他动作中的熟练,问道, “这里是你的房间?”
“嗯,来医院的话就住在这里。”舒尉彦拿着茶壶,“我去打些水。”说罢走了出去。
琦瑞抓抓头发,想了想, 钻进了浴室里。
私人医院里病人很少,现在又快夜里十二点了,四周静悄悄的,惨白的灯光打在空旷的走廊里, 将倚墙而站的人身影拉的细长,笔挺的脊背塌了,弯成一道茫然而决绝的弧度。
好一会儿,舒尉彦才按了按眉心,掂着茶壶重新走进了房间。
本以为会看到撅着小屁股呼呼大睡的虫子,却不料他刚走到床边,就看到一双精神奕奕的湖绿色眸子正锋利精明的盯着他瞧。
“水呢?”
舒尉彦将空的水壶放在桌子上,“我忘了,过了十一点就没水了。”
琦瑞瞥他一眼,眼里写着了然。
舒尉彦凑近他,笑道,“睡吧?这里就一张床。”
琦瑞翻个滚将一床被子卷进怀里,警惕的瞅着他,爪子将被子抱的牢牢的,看着舒尉彦脱掉了鞋,解开了皮带,像一只巨大的狗熊慢慢爬上床。
“我只和我弟睡过一张床。”
大狗熊动作一顿,干笑。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