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传羽在容王府上呆过不少时日,岚城富足,柳传羽一贯与文仙同吃同住,日子端的是滋润无边。而往来西域时兼顾些零碎生意,贩运些名产珠宝,总会赚些银钱。柳传羽虽个性散漫心性不定,但却意外于黄白之物颇有缘分,小买小卖时有时无,虽然从未用心经营,却从没亏过。故而柳传羽总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却偏偏不缺钱花。
——反倒是被丹增劫进皇宫,一番鸡飞狗跳,弄成个身无分文的小太监……
想到这里,柳传羽被干巴巴的馒头噎了一下,不由得打个冷战。
丹增……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变成太监吧?
把人打晕了丢进敬事房,怎么想,都是要阉了自己的意思。
柳传羽不由得擦擦额上冷汗:自己究竟是跟他结了什么仇,才让丹增非得阉了自己才解恨?难不成是小时候缠着他要讨他做媳妇,结果把人给惹毛了?
柳传羽惆怅地继续嚼着馒头,心里打定主意往西而去,拣点小生意慢慢做来,等有了点银钱,也好再去一趟西域,寻访寻访火精晶的下落。
此后十几日一晃便过,柳传羽一路向西,沿途总见得车马结队、家丁成群的豪门富户行色匆匆地往南方赶去,都在谈论中原天下四分五裂的现状,街头巷尾,田间垄头,到哪里都是人心惶惶。
但凡有点势力财力的人家,都举家南迁,不是奔往大理,便是奔往岚城。平西王,大理王,岭南王三王逐鹿,大理王将他的外孙拱上帝座,与京城守备合兵一处,据守京师。而岭南王和平西王则各占一方兵临城下,双方像是约好一般,一战一休,轮流攻城,既不合围,也不冲突,倒像是在给大理王挠痒痒似的,三岁的小皇帝登基祭天全套程序都轮了一遍了,京城的城墙上还连个豁口都没打出来。
柳传羽敲敲算盘,心想小丹增说的要白鸾争天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清扬那只狐狸和文小仙仙是一拨,于是岭南王举的是二皇子的名号,平西王则拥着六皇子白鸾,如今双方都在争先这一局上持平,开始相互消耗,你一天我一天,既不让大理王又喘气的机会,也不让自己累坏了,就等着哪一方耗到亏空,再伺机一举攻入京城,将皇位拿下。
柳传羽心想,白鸾约莫是对皇位江山没多大兴趣的,白清扬虽然看起来奸诈狡猾,内里八成却是个逍遥散仙,然而这两人身边,丹增和文小仙仙究竟是怎么想的,柳传羽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头绪了。
柳传羽验了一回账簿,见入账无误,便拿了账本交与东家。他月前在蜀川北面的桂城落脚,寻了一家贩卖茶叶药材的店面做账房,白日里进货出货,晚间对账,闲余时间便修习心法,如白鸾所说那样,并不求急进,渐渐地,一套死生歌诀烂熟于心。
偶尔有心痛恍惚,兼之真气乱行的时候,一旦发觉难以自控,柳传羽便盘坐调息,待水土二宮俱靜,七表八里脉宁,那体内混混沌沌毫无头绪的一道真气,便如一头暖龙,在周身百骸徐徐运转,内息不觉渐渐充盈起来。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柳传羽一面存了些银钱,一面对死生歌诀领悟贯通,便开始盘算辞去短工,如何往西北行去。
这一日刚刚别过东家,才踏出北城门,便见一行衣着怪异,似乎是喇嘛模样的番邦僧侣擎着旗子走进城门。路边三三两两的不少百姓围观,那群喇嘛倒也淡然处之,大摇大摆地穿过城中,直闯上桂城南山,颇有些气势汹汹,往山上一座百年老刹而去。
几个体型高大的僧侣以手中木棍大力擂动山门,用夹缠不清的汉语大声吼叫着寺内僧人前来开门。
“这些番僧,着实可恶!”
跟到山门下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两个看不过去的,忍不住低声骂道。
“这帮吐蕃臭和尚,仗着人多力强,在附近到处抢掠,还纵火烧毁山寺,简直跟一群牲畜无异!”
“你从京城来不知道,这蜀中一带背临雪域,南面又是大理,连太守大人都要年年上供毂汗王,敬拜毗沙门天,才不至于祸及蜀中百姓。”
“会祸及蜀中百姓?”
“哼!可不是!”人群之中有人愤愤道,“一群无法无天的妖僧,倒是真不愧对魔教的名声!”
柳传羽心中怪道,这群番僧不过就是密宗底下的小喽啰,为何在桂城张牙舞爪地撒野?密宗的势力,竟然已经大到整个蜀川之地都要匍匐称臣的地步了吗?
南山不过桂城中一座小山,全因山腰上坐落的一座圆音寺而闻名。
寺庙已有两百年历史,曾有密宗高僧与中土禅宗于寺中讲经台辩法,其日讲台上辩机通神佛理玄妙,一时折服在座众人,令圆音寺名声大噪。此后百年,寺中常有得道高僧往来修行,香火也十分鼎盛。
圆音寺在桂城百姓心中地位高崇,也无怪那群番僧刚来寻圆音寺的麻烦,便立即惹得山门外的百姓群情激奋了。
柳传羽在围观的百姓中挤挤挪挪,挨到山门下,听见一个人高马大面相如同蛮牛的番僧大声吼道:“叫你们方丈把宗巴交出来!不交人,我等就要发火烧山了!”
语气嚣张得连柳传羽都忍不住稍微皱眉。
那番僧耍横叫阵完毕,只一会,圆音寺的山门便缓缓地发出吱嘎声响,红漆剥落的古旧山门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一个虎头大眼的壮实男子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