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小姑娘。”
那朵花也摇了摇,似乎很通情达意,在回应着他的话。
伊维斯停了一会,离开的时候顺便关了窗户上挂着的拟光灯。
明亮活泼的屋子在瞬间暗了下去,就像是虚假温暖的美好终于结束,留下的只有残酷的现实。伊维斯靠在床上,偏着头看向窗外,那是漆黑深邃的宇宙,看不到光,只有黑暗,路过的一切都是留影。这景象叫伊维斯想起了许多年前,他才进了军队,头一回坐着飞船离开那颗小星球,惊奇地看着窗外那个真实的宇宙。
他那时什么也没有,只有少年人心里的一个梦。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了,失去了,高楼起高楼塌,死了许多人,付出了许多心血,还是一无所有,到了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失去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安娜丽斯的时候,她是塞维尔帝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成为皇帝的oa,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坐在皇位上,周围群臣环饲。安娜丽斯没什么依靠,和他没见过几次面就说起了自己的目标,希望能让塞维尔帝国的每一个臣民都能幸福。这个目标听起来很可笑,倒不如说是小孩子天真的梦话,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可伊维斯相信了,他心甘情愿地成了安娜丽斯手里的那把剑,为她斩断所有的阻碍。
不过可惜的是,这把过于锋利的剑该被折断了。
伊维斯·潘将在十天后被处刑。于法律上,自己将在这个世界消失。
伊维斯的眼皮垂了下来,眼睛里没有光,不再看着窗外,那里没什么好看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莫尔那个小傻瓜,大约是因为同样都是出其不意地被出卖。
第五章
安德里亚在门外停了好一会,直到感受到里面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才在门上点了点。里头的那束盛开的花应着声音摇了摇,骤然闭合,花苞垂在绿枝边,收敛了全部的香气。他扶着轮椅,敲了敲一边的屏幕,吩咐了一句,顺着那条窄道,慢悠悠地滑向飞船中心控制舱的相反方向。
约克原本还在大厅里和利兹为了裙子上缀的究竟是不是玫瑰花的事闹得鸡飞狗跳,收到消息后边立刻赶到了飞船的书房。
他站在书房外头,整理好帽子和领结,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才敲了敲门。
虽然看到利兹时就早有预感,可看到桌子后面坐着安德里亚时还是吃了一惊,约克瞄了一眼常年家里蹲的老板,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怎么来了?只带了利兹,太危险了。”
安德里亚坐在轮椅上看书,闻言目光也没离开眼前的文字,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不必担心,除非遇上军队里的机甲突袭,否则有利兹就足够了。更何况,我太不放心了。”他顿了顿,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伊维斯,他很重要,你明白的。现在说说这次的情况。”
他哪知道伊维斯那么重要,早知道就不嘴贱逗那么一句了,约克在心里嘀嘀咕咕。又想起这次出门吃力不讨好,扣了工资扣了酒,忽然悲从中来,可是在老板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话所有事都重复了一遍。
“……最后就是那个莫尔,什么都不会,就是个废物点心,不过伊维斯先生把他也顺道救下了了。”
安德里亚阖着眼,点了点头,“这件事办得不错,回去给你发奖金。那个莫尔,你去查一查他的背景身份,没事就留下来,你给他安排个活。”
约克有些惊讶,问:“留在哪,霍尔顿?”
霍尔顿是位于海西里的庄园,也可以称作为安德里亚的家,寻常人是不知道的。这所庄园隐蔽至极,里面总共也没几个人,不要说进去,连能知道这里的条件都十分苛刻,这么轻易地让一个人在里面干活,约克难免不能相信。
若是按照平时,安德里亚肯定没那个闲情和他解释,可也许今天心情格外好,把手上的书搭在膝盖上,偏头笑了笑,“伊维斯才去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难免寂寞。听你说那个莫尔傻得很,又还算熟悉,给他逗个乐也不错。”
约克:“……哦。”
先生您还想的真周全,仿佛是大魔王忽然变成了小甜心,约克总觉得老板可能,也许,大概,应该是吃错了药。还是少招惹为妙。
在莫尔还在飞船上晕晕乎乎,来不及想以后的时候,未来已经被人一锤定音了。
可大魔王还是大魔王,约克报告完事情,终于出了门。屋子里的灯光是昏暗的,安德里亚把手上的书放下了,脸色渐渐阴郁下来,却还是带着笑,缓缓地用笔写下“达勒”。
安德里亚摘下眼镜,灰色的瞳孔仿佛是一层薄薄的玻璃,有微弱的光浮在表面,里头闪过一道纯粹的碧蓝色光芒,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眉心,又把眼镜戴起来,这是他情绪不稳定的预兆,已经很久未曾如此了。因为他此时却非常不开心。
是的,非常不开心。
而另一边,也许是因为精神紧绷太久,一朝放松,伊维斯的这一觉睡得格外长,格外安稳,醒来时飞船已经不再颠簸,停靠在地面。他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明媚的阳光,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温暖,叫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伊维斯离开这间小房间,靠着昨天残存的记忆,三两步就走到了控制室,眼前就是出去的那扇门。他停在那,犹豫了一会,手掌悬在门把手上,却始终未曾落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