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奴低声说:“文殊奴十岁便入府做内奴,直到去年,寸步没离过顺奉城……”
我虽知道他的身份,但还真没想过他也跟女眷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犹豫,篆儿却抢着替我做了恶人:“爷说不去那就是不去。我们可有正经事儿要办,哪有空陪你游山玩水?”
我朝篆儿佯怒地挥了下手,唱红脸说:“到了丹弘还要渡江呢,渡船未必时时刻刻都有,到时候你再看个够吧。”
文殊奴神情挣扎:“到了丹弘就不行了。”他怕再被打断,匆匆道:“我,我想去江边祭一祭我爹娘。”
我曾旁敲侧击问过他真名叫什么,他说有辱祖宗,不提也罢,我也问过他想不想回家,他答身如飘萍,无家可归。我心说一个男人弄成他这样确实也没脸再见父老了,却没想他是真没家可回了。
再要问下去就有点揭人伤疤,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你父母……在这儿?”
文殊奴盯着桌面上的鱼刺,活像肉里面也扎着刺:“我家是农户,欠了债,实在没有活路,全家卖做了赫烈王的怯怜口。我十二岁那年烈鬃大涝,赫烈王点了他的怯怜口亲领着治水。这些人……回来的不多,这两年我好容易打听着了,说我爹娘就是死在方圆决堤。”
我隐约记得听瀚延德说过,赫烈王治水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若那时文殊奴就已经十二,现在居然差不多和沈识微一个年纪。
一来文殊奴他们这行跟jump男主角一样,超过十八岁就混不开了;二来是身材相貌实在不像,我一直以为他只有十六七,是个比篆儿也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他抬起头来望着我:“文殊奴日后定然是做您的犬马,追随您的左右。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过方圆,有没有机会给父母供一口米浆了。”
我最见不得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可现在我能抽他巴掌么?
我只能抽口气,把嘴里的大刺吐出来,说:“来的时候我看见街口有家店,好像有香烛黄纸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