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身体的感官如同被拉长般不断蔓延,前一刻还在遥远彼端的清澈溪流,下一秒似乎就近在咫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艾斯雷斯仿佛陷入了一个时间并不存在的空间,记忆如同倾盆的大雨向他猛烈的袭来,无数昔日的画面仿佛寻求庇护的难民般挤入它的脑海,这让它感到整个脑袋似乎即将要爆裂开来了。
随后包裹着它的漆黑空间如同剥落的油漆般整块整块的掉落下来,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片温暖的花海。高度正好漫过膝盖的青草如同羽毛般柔软,白色的云兰花整片整片的环绕在周围随风微微摇摆,阳光以从未有过的柔和角度坠落下来,一切都显得安详而平静,仅存的理智告诉它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试图将其唤醒,但是它的内心却极力的抵抗着理智的召唤。理智与内心所展开的激烈角逐让它举步不前,只能呆呆的停留在原地。
直到,
直到俩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原本应该是白昼的四周不知在何时变成了黄昏,那两个身影向着艾斯雷斯微笑着招手,于是艾斯雷斯的理智终于土崩瓦解了,它含着泪快步的向着俩个身影跑去,向着它的父母跑去,就如同还是个孩子一样。
只是,
只是在即将碰触到父母亲的身影时,一切又瞬间崩塌了。黑影,巨大的黑影遮蔽了天空,仿佛连太阳的光辉也一并抹去,灼热的火球,利刃般的闪电从天而降,族人们奔跑着,呼喊着,然后死去;战士们高举着弯刀,向着灾厄的化身,被称之为魔兽的生物冲锋而去,他们呐喊着,咆哮着,然后一样死去;父亲,那个被称作月刃族史上最为强大的战士,穿着山羊人的至宝——静默铠甲,挺身挡在了魔兽的面前,它的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坚不可摧,这让身后的艾斯雷斯感到无比的安心。
然而,
父亲也同样的死去,这一次伴随着它征战无数的利刃没能够保护它,能够阻断魔法的宝物静默铠甲没能够保护它,它如同岩石般坚固的身躯就此倒下。
“艾斯雷斯!你一定要活下去,带着我们的族人活下去!”这是它用尽最后生命的话语,是一个族长更是一个父亲最后的遗言。
山羊人倾尽全族的力量却在那样强大到难以置信的魔兽面前瞬间崩溃,赖以生存的家园被侵占,互相依靠的族人惨遭屠戮,最终从那场灾厄中生还的族人仅有三分之一。
艾斯雷斯和它的兄长克尔瑞斯带领着它们远离了整个峡谷中最为富饶的中心地带,向着偏僻的外围奔逃而去,然而命运似乎已经舍弃了这个曾控制着整个峡谷长达数百年的种族。食物的严重短缺以及疾病的爆发让它们的处境更为艰难,对于整个族群的未来,艾斯雷斯与它的兄长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克尔瑞斯想要舍弃老弱者而带着战士以及强壮的族人离开山谷,去侵占人类的土地,然而艾斯雷斯则不愿舍弃任何一个人,想要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两人围绕着是否应该舍弃老弱者这一矛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随着食物的耗尽以及死亡人数的增加,争论变得愈演愈烈,由于双方都有一定的支持者,最后只能用最为古老也最为有效的方式来裁定,那便是——决斗!
克尔瑞斯是继承了父亲所有天赋的天才战士,决斗的结果可想而知,艾斯雷斯一败涂地,就像是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比试,艾斯雷斯都无法战胜哥哥一样,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艾斯雷斯和少数的战士为了保护老弱者留了下来。而克尔瑞斯带着几乎所有的战士与强壮的山羊人离开了山谷,并且也带走了最后的粮食储备,饥饿如同挥之不去的乌云笼罩着这些被抛弃的人。
“艾斯雷斯!带领我们的族人活下去!”
“对不起,父亲,我已经尽力了。”
“艾斯雷斯!带领我们的族人活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
“艾斯雷斯!带领我们的族人活下去!”
父亲临死时的话语在艾斯雷斯的耳边不断重复,如同一根无形的绳子将它的身体紧紧捆住。
愧疚、自责、绝望的情感充斥着它的整个内心,让它的呼吸变得困难,让它不住的颤抖哭泣。
“艾斯雷斯!带领我们的族人活下去!”
“父亲!”
艾斯雷斯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如此陌生,它想站起身来,然而身体却无法动弹,这时身旁的某处发出了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闷响。它的视线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人类苍白的脸颊映入了眼帘,那个人类不知什么原因摔倒在地上,此刻他正连滚带爬的向着一处像是门一样的地方跑去。
他的嘴中大喊着:“基尔加鲁大人!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