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裕重新落座。
邵云岩与江高台也坐下。
先前米裕来的路上,有些别扭,问了个问题,“连我都觉得别扭,那些剑仙不别扭?知道这些玉牌要送给这帮王八蛋吗?”
“知道,我与每一位剑仙都明说了的。”
陈平安当时的答案很简单,“别扭个什么,以后的浩然天下,每见着一枚玉牌,都会有人提及剑仙名讳和事迹,姓甚名甚,境界如何,做了什么壮举,斩杀了哪些大妖。说不定比你米裕都要如数家珍。”
米裕立即苦笑道:“隐官大人,我也是剑仙啊。为何事先不与我说一声?”
陈平安笑呵呵道:“不少二话不说便豪爽答应下来的剑仙,都会当面额外询问一句,玉牌当中,有无米大剑仙的剑气。我说没有,对方便如释重负。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你好歹是隐官一脉的龙头人物,金字招牌,就这么不遭人待见?甲本副册上边,我帮你米裕那一页撕下来,放在最前边,又如何,管用啊?你要觉得管用,心里好受些,自个儿撕了去,就放在岳青、兄长米裕附近书页,我可以当没瞧见。”
米裕心如刀绞,搅烂了一颗真心,比那情伤更重。
这会儿是半点不别扭了。
只恨自己无法参与其中。
此时此刻,大堂众人都已经将那玉牌小心翼翼收起。
这份小心,除了视为珍稀之物的那份善待之外,当然也担心动了手脚,莫名其妙玉牌连同剑气一起炸开,也担心玉牌剑气不会杀人,却会害他们泄露行踪,或是所有言行举止,都被年轻隐官尽收眼底耳中,毕竟儒家书院的每一位君子贤人,腰间那枚玉牌,便有此用。
米裕感慨万分。
想起了来的路上,年轻隐官对他的一些指点。
“与这些商贾,嘴上说再多的香火情,旧事重提情谊也好,重重许诺将来也罢,都是虚的。”
“需要以小见大。”
“我们不用明确去说他们凭此玉牌,可以从剑气长城这边得到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好了,聪明人花心思猜出来的答案,对不对不重要,反正十分牢靠。”
大堂议事越来越顺畅,放在桌面上的争执越多,并不意味着是坏事。
一直到黄昏时分,暂告一个段落。
在此期间,那些大大小小的算计,八洲渡船合伙算计剑气长城,一洲渡船抱团算计邻居别洲,一洲之间各条渡船相互算计,米裕是真不感兴趣,可是职责所在,又不得不掺和其中,这让米裕第一次有了专心练剑其实不是苦差事的念头。
众人再次散去,各自返回庭院秘密议事,其实在剑仙离去绝大多数之后,在大堂以言语心声交流,已经足够安稳,但是能够有这么个流程,还是让跨洲渡船管事们心中舒坦不少,最少自在些。不然经常一个眼神望向对面,剑仙不在,光是那些剑仙落座的空椅子,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委实让人难惬意。
陈平安继续独自一人逛起了春幡斋,与众人约定两个时辰后再碰头议事。
米裕剑仙却有事要忙。
因为年轻隐官交代了米裕去做两件事情。
在避暑行宫,面对那些个个年轻的剑修,米裕依旧会觉得自己略显多余,不曾想到了倒悬山,落在自己肩上的重担有点多啊。
一件事情,是私底下走门串户的时候,与那些船主们提一提“礼尚往来”四个字。
必须暗示他们这是与隐官的小私谊,不算跨洲渡船与剑气长城的大买卖。
你米裕就负责收礼。晏溟与纳兰彩焕不合适做此事。
米裕便问这些好处的最终去处。
陈平安直言不讳,说都得交予晏溟和纳兰彩焕,但是在这之前,隐官一脉所有剑修,可以人人先挑选一件心仪之物。
米裕便好奇询问莫非我也有一份?
陈平安笑言当然,若是真要忍不住怜香惜玉,那位元婴女船主交出的两件宝物,私人之物,你可以归还给她,就当是你米裕预支了酬劳。
米裕大为叹服,世间最知我者,隐官大人是也。
另外一件事情,是让米裕去找晏溟和纳兰彩焕,三人合计一番,帮此次春幡斋议事想出一个响亮的名字,让所有渡船船主颜面有光,觉得此次议事,是共襄盛举,而非受人胁迫,最少不该让人外界如此认为。更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春幡斋议事,是一桩值得拿出去说道说道的极佳谈资。只要开了个好头,哪怕这些商贾离开了倒悬山,所有渡船管事自然都会暗中帮忙推波助澜,鼓吹造势,一些个原本不得不将那块玉牌上交给宗门山头的小船主,也就能够顺势留下玉牌,作为私人珍藏。
浩然天下的练气士,都好面子,那就给他们,反正剑气长城和隐官一脉也不用掏一颗钱。
足足十一位剑仙,亲自露面待客。
船主们之前在春幡斋多难熬,以后出了春幡斋,只要双方心有灵犀,各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