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搬了条椅子坐在韦文龙附近,便开始询问一些关于大骊王朝的历年赋税情况。
韦文龙对答如流,还说了些早些年户部官员的小手脚,不过也说大骊王朝的户部财税,最近百年以来,一年比一年云遮雾绕,何况对于这种大王朝而言,账本上的数目往来,都是虚的,关键还是要看那秘密珍藏的山水秘档账簿,不然都不用提那座大骊京城的仿造白玉京了,只说墨家机关师为大骊打造的那种山岳渡船与剑舟,就需要耗费多少神仙钱?韦文龙猜测除了墨家,定然有那商家在幕后支撑着大骊财政运转,不然早就从山上神仙钱、到山下金银铜钱,早该悉数崩溃,糜烂不堪。
韦文龙显然为了能够真正掌握财税一事,就必要要深入了解与之相关的一系列规矩。
陈平安多是抛出一个切入口极小的问题,就让韦文龙敞开了说去。
一说到钱财一事,韦文龙便是另外一个韦文龙了。
文理明通,精熟律例,工于写算。
陈平安听得聚精会神。
这门学问,当真值钱。
愁苗剑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采奕奕的年轻隐官。
陈平安突然说道:“务完物,无息币。”
韦文龙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何为治国之道也?”
陈平安微笑道:“农末俱利,平粜各物,关市不乏。”
韦文龙又问:“宗旨为何?”
陈平安答道:“财币欲其行如流水!”
韦文龙咧嘴笑了起来,情难自禁,双手按住书案,兴高采烈道:“道友,真是道友!”
然后韦文龙无比尴尬,悻悻然收起手,使劲收敛起脸上神色,让自己尽量恭谨些,轻声道:“隐官大人,多有得罪。”
陈平安笑道:“同道中人,得罪他个大爷的得罪。以后喊我陈道友便是!好人兄也是可以的。”
愁苗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在谈论商家学问?”
陈平安摆摆手,“是有很大的关系,但是绝不可混为一谈。”
韦文龙瞥了眼那个呆坐着像个木头人似的愁苗剑仙,韦文龙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一开口就知道是个门外汉雏儿,外行得一塌糊涂,呵,还是个剑仙呢。
难怪当不成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
陈平安看了眼窗外天色,留下了一壶桂花小酿在桌上,起身笑道:“欢迎以后来我们避暑行宫做客,若是愿意久住,更好,我直接帮你空出一座宅子。不过最早也得等到八洲渡船商贸一事步入正轨,不然难免耽误正事,不着急不着急。我回了避暑行宫,先帮你帮独门独栋的宅子清理出来。”
韦文龙起身,慌张道:“隐官大人,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的。”
陈平安挥挥手,“就这么说定了。”
离开了屋子,冬末时分,陈平安习惯性搓手取暖。
愁苗剑仙笑道:“心情不错?”
陈平安笑道:“心情大好。”
如果有机会的话,将来一定要将韦文龙拐去落魄山。
大可以拿那座莲藕福地给韦文龙练练手。
愁苗剑仙看着傻乐呵的年轻隐官,笑问道:“这韦文龙,真有那么厉害?”
陈平安点头道:“拿一座春幡斋跟我换,都不换。”
愁苗问道:“那再加上一座梅花园子呢?”
陈平安埋怨道:“愁苗大剑仙,这么聊天就没劲了啊。”
愁苗突然以心声说道:“隐官一脉这么多谋划,效果是有的,能够多拖延半年。若是八洲渡船商贸一事,也无大意外,大概又多出一年。所以还差一年半。”
愁苗能够被视为下一任隐官的最佳人选,或者说之一,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平安骂了一句娘。
愁苗笑问道:“骂谁呢?”
陈平安说道:“反正不是老大剑仙。”
愁苗微笑道:“奉劝隐官大人,别把我当米裕大剑仙。”
陈平安道:“下不为例,事不过三也行。”
愁苗说道:“方才那韦文龙最后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陈平安说道:“怎么可能,韦文龙看你,满眼仰慕,只差没把愁苗大剑仙当绝色女子看了。”
愁苗笑问道:“隐官大人,你这是想鼻青脸肿返回避暑行宫,还是想韦文龙被我砍个半死?”
陈平安笑道:“事不过三。”
成为新任隐官之前。
在茅屋那边,陈平安与老大剑仙有过一番对话。
“你当这隐官大人,只要能够为剑气长城额外拖延个三年,便可以了。”
“只要?”
“不然让你拖个三十年?你要觉得做得到,现在就答应下来,我这就帮你去宁府、姚家提亲去。”
“好的,没问题。”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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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崖书院与宝瓶姐姐道别后,裴钱与崔东山一起离开了大隋京城。
一路跋山涉水,即将走到了那昔年大隋的藩属黄庭国边境,用大白鹅的话说就是“优哉游哉,与大道从。”
这一路上,手持行山杖背着小竹箱的裴钱,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抄书,就是耍那套疯魔剑法,对阵崔东山,至今从无败绩。
不然就是对着那一团金丝发呆,是那剑气长城荡秋千的女子剑仙,周澄赠送给裴钱的数缕精粹剑意。
裴钱询问大白鹅多次,这玩意儿真不能吃?宝瓶姐姐和李槐喜欢看的江湖演义小说上边,都讲这些长辈馈赠的宝物,吃了就能增长内力的。
崔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