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老者走到张元宗三人近前,不见丝毫惊慌之色,施礼道:“多谢张公子出手相救。”张元宗淡笑道:“先生认得在下?”老者笑道:“江湖谁不知张公子的大名,再者老夫以说书为业,江湖上哪儿有热闹,就喜欢往哪儿凑,自然有幸见过张公子真容。”
对于老者的恭维,张元宗恍若未闻,反而告诫道:“先生识微知幽,洞察世事,非是常人所能及,不过还请谨言慎行。”老者微微摇头道:“老夫不过是个局外人,所知有限,哪里及得上诸位,身在局中。”
张元宗认真打量老者,似要看透这个人,他绝不是说书先生那般简单,他知道蓬莱,知道龙门,对近来江湖上的潜流洞若观火。张元宗淡然道:“既然先生是局外人,还是继续独善其身为好,小心祸从口出。”
老者毅然迎上张元宗探究的目光,感觉他眼中闪烁着剑光一般的光亮,似乎下一刻就要化出飞剑,刺自己个满身窟窿。他目光垂落,不疾不徐道:“难道张公子想要将整个江湖蒙在鼓里吗?让所有人在浩劫面前手足无措。”
老者掷地有声,再抬头时目光透着几分悍然。三人闻言大是震动,他们还是低估了老者所知的内情。他仿佛参与了所有的事,知道所有的隐秘。楚青岩袖中传出剑吟,凛然道:“你到底是谁?”
老者淡淡道:“老夫不过是一个说书先生而已,楚公子何必如临大敌。”楚青岩冷哼道:“说书先生?你糊弄谁!我怀疑你和那些人是一丘之貉!”老者露出冷淡的笑容,道:“我若是那些人,又何必在此警示众人?”
楚青岩冷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将会让大乱提前到来?你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老者身上流露出沉稳的气度,道:“老夫窃以为有些事涉及苍生,每个人都有资格知道真相。中土芸芸众生,不应该只是少数人豪赌的筹码,也不应该是少数人担负的责任。”
张元宗复又审视这位老者,觉得他如同一位智者,洞察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愈发好奇他是如何知晓所有的事。他微笑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拉再多的人入局,又能改变什么呢?天下太大,人心繁杂,于阻止浩劫无益。”
老者坚持己见道:“你们有你们的抉择,我们有我们的活法。我感激,却不认同你们的所作所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真相。”楚青岩不忿道:“你可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这样只会让许多人白白丧生,你到底居心何在?”老者无奈笑道:“真相远远比性命重要。”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轻微的异响,几人迅速避开,约莫一两杯的酒水倾注入地,刹那间酒香四溢。那酒水颇为霸道,竟将堂中石砖当场冲裂。四人齐齐向楼上望去,不知何时二楼栏杆上斜卧着一人,左手抓着一个阔口的酒坛,来回晃荡得厉害,酒水就是从中洒出。
此情此景,张元宗三人再熟悉不过,那人赫然就是曾经见过的申先生。他是一个为情所伤的人,厌倦了红尘,日日以酒为伴。望江楼的掌柜、伙计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即便在此只怕也不敢质询他是否付了酒钱。
申先生感受到楼下四对射来的目光,侧首向下瞥来,他脸颊微微泛红,意态有些疏狂,醉醺醺的目光在张元宗身上稍稍顿了顿,然后落在说书老者的身上。他醉态毕现,似是颇为儿戏道:“我今日要杀了你。”
他随意拔出身侧桌上放着的一柄剑,信手向楼下掷去,长剑登时化作一道惊虹。说书老者静立原地纹丝不动,径直望着长剑破空而至。申先生的声音又传来道:“喝了我的酒,你再死吧。”长剑还在空中飞驰,他又将酒坛掷出。
须臾间,长剑斜插在说书老者脚下一尺外,剑锋入地半尺,剑身未见一丝晃动,原来申先生掷剑并非是要即刻杀人。紧接着酒坛落在剑镡上,剑身骤然受力向下倾压弯曲,酒坛稳稳向下坠压,一点酒水也未洒出。
待酒坛下坠速度消失,长剑凝聚的反弹之力作用于酒坛,酒坛顿时蓄势向上斜飞向说书老者。老者伸手一把抓住酒坛,不过他并未提坛喝酒,而是沉默片刻之后,貌似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多年不记得酒的味道了。”
申先生醉眼斜瞥,语气轻松道:“那真是太遗憾了,酒的味道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味道。今日你应该在死前弥补这个遗憾。”说书老者怅然一笑,自嘲道:“我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不想死。”
言毕,他向上一带酒坛,悬于空中,然后一掌击在坛身,酒坛平稳飞向二楼,与此同时他一脚踢在剑颚上,长剑受力拔地而起,在虚空调转剑身,带起一片雪亮的剑光,紧随酒坛,径直向申先生激射而去。
申先生一拍栏杆,身影如光如电,飘逸滑出,如鹤凌于半空,他先是骈指敲在酒坛上,酒坛在空中一顿,然后便向下坠落。他弃那酒坛不顾,徒手探入片那雪亮的剑光中,轻而易举夺下长剑。
当他身影急坠落地,昏昏沉沉中,反手一剑接住下坠的酒坛,酒坛沿着倾斜的剑身,滑至剑颚处,他一把抓起酒坛,仰天猛灌一气。烈酒如天河倾泻,尽皆入了他口,那肚腹好似无底深渊,怎么也装不满。
张元宗三人在一侧瞧着这些妙至毫巅的出手,皆是暗道佩服。申先生的武学修为,他们已然得见其高妙,而说书先生似乎也是位深藏不露的人物。江湖中从未流传过他们的声名,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