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穿?”夏木荣问。
宣言的肩膀瑟缩了下,想说他不喜欢穿或者说他不用穿,但在男人的盯视下,却愣是不敢撒谎地直接道,“脏。”说完,宣言咬唇,糟了,说出来了。
“脏了又怎么样?”宣言神情不变地继续问道。
宣言看了看男人的神色,好像没有生气?抿唇想了想,宣言小声道,“脏了会长红包的,痒。”
夏木荣看了看男孩儿身上的红包,又看了看的确不怎么干净的拖鞋,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像他这种从小在泥巴地里、乱草丛中滚大的人,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因为碰到了有点脏的东西皮肤就起反应的,还是这么大面积的。这男孩儿的皮肤比个女娃还娇嫩,看着还是个无依无靠的,简言之,等同于麻烦。
宣言委屈地低下了头,他也不想这样的,也知道这样的自己挺麻烦的。但这是从妈妈身上遗传下来的,又不是他想要的。为此他可没少吃苦头,上学时经常一不注意就惹了一身红包回来,他自己难受,妈妈更是心疼,后来在这方面他就开始非常注意起来了。身上发痒可真是件要命的事。
这些天他没地方住,又不可能一直不睡觉,只能住在旅馆里。一开始他身上有钱还好,住的是比较好的宾馆,没出什么大问题。后来没钱了,只能住小旅馆,身上的红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昨晚倒在了脏乱的地面上,又淋了雨,他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昨晚擦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夏木荣抱起了男孩儿,地上更不干净,这男孩儿不愿穿鞋又非得跟在他身边,就只能这样了。宣言揽着男人的脖子,光溜溜的双脚互相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蹭掉脚底沾上的脏一样,“呃,好像好了一点,没之前那么痒了。谢……谢谢你哦。”
这是宣言第一次向这人道谢,本想趁机郑重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的,但男人的侧脸看上去意外的很是锋利而冷淡,他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将感谢的话都吞了回去,呃……有机会再道谢也是一样的的么。
宣言稍稍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小脸微微红了红,觉得自己的爸爸对他也不过如此而已吧。这个人凶是凶了一点,人还是很好的,让他觉得安心。要是……要是他愿意一直这么对他就好了,宣言私心里如此期盼着。即使他知道这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他根本想都不应该想的,注定会失望的不是么。
“你多大了?”夏木荣用毛巾擦了擦塑料椅子,将少年放在上面坐下,然后开始手洗男孩儿换下来的衣服。他自己是有衣服穿的,但男孩儿就只有这么一身而已。
“14岁,我……我念高二了。”宣言回答道,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得意,双眼一直追随着男人忙碌的身影,眼中含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嗯,年纪真小。”夏木荣最后洗了洗男孩儿的小内裤,就去窗边晾上了,没看到男孩儿眼里小小的一丝失望。
两人吃完早餐,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夏木荣住的这间旅馆价格不贵,档次很一般,但胜在设备颇全,比如每两间房有个公用的小厨房,走廊的尽头有个陈旧的公用冰箱。这对夏木荣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这两天晚上回来时还能吃上东西,靠得就是这个。但对他捡到的男孩儿来说,就很不好了,不说别的,夏木荣自己就能发现男孩儿昨晚还算干净的小脸上已经多了几颗红包了。
再次在心底感叹了一声“麻烦”,夏木荣拿来药膏给想挠又不敢挠的男孩儿抹了抹,心里想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办才好。他自认对这男孩儿没有什么必尽的义务,帮到这里已经够了,他需要想的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语气跟这很黏他的男孩儿说清楚比较好。
宣言在夏木荣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后,心就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了,他明白,眼前这人是在想着怎么丢下他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头金发的凶脸男人,想着的是昨晚到今天早上感受到的所有温暖,巨大的落差感让从没吃过苦的娇少爷红了眼眶,不敢去想现在身无分文的自己一旦被这人丢下,还能怎么活下去。
夏木荣头疼了,他这边还一个字都没提呢,敏感的男孩儿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也没有多说什么恳求他的话,但这样却更让人心生不忍。如果不是知道没有一丝希望,曾经过着娇少爷般的生活的小孩儿哪可能认命一般只是默默流眼泪?
夏木荣去给男孩儿拿来了已经干了的衣物,男孩儿默默穿上,低着头扁着嘴,哭声一直没停下,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夏木荣怎么着了他呢。
十二点,夏木荣背着自己的大包退了房,身边跟着个拉着他衣角的男孩儿,颇有种白捡了个儿子的感觉,但天知道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这些话夏木荣没地方说去,怪只怪他昨天抽风冒着大雨出去溜达了一圈,结果就捡到了这么个麻烦。
走出小旅馆,宣言抬头看了看,发现这里居然就在他之前住的那家宾馆的对面,他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宾馆老板的长相。宣言微微挪动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男人的身后,既然这人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