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灯光打在二楼,打在年轻的画家身上,这个英俊的青年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在万众瞩目之下站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章寂舟弯腰致敬,赢来了一大波掌声。
欣赏美的眼光在这一刻是没有国家的界限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个青年掀开了‘夜色’神秘的盖头,露出了画作的真面目。
立刻有赞叹声此起彼伏。
并不是所有参与竞标者都具备欣赏艺术的眼光,主持人开始从章寂舟本身的光芒说起,阐述这个压轴拍卖品的商业价值---天才少年、冉冉升起的新星、获多位泰山北斗承认的少年画家。各种名头一项一项的放在青年身上,赞美如潮涌,而他受之无愧。
这一刻,章寂舟居然在台上出了神,也许是因为他童年的不幸,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这么多的赞叹下,他并没有能接受赞美的虚荣心,也没有膨胀到飘飘然。仅仅有一种得到肯定的感叹!
----大约是因为,除她之外并无人晓得他有多么努力,如果这样都不成功,那么真是辜负了她费尽心思将这么多的资源小心翼翼的捧到他手边,供他取用。
近些年,华夏的画作极少参与拍卖。章寂舟身后的营销团队苦心经营一年多,纪菀自己选的人自己知道,并不意外‘夜色’能卖出高价----不管章寂舟在台上表现得多差劲。
自从开始拍卖之后,他就像是隐退于喧闹的拍卖场一样,一言不发。连主持人多次想要将他拉进氛围里,活跃气氛,也没能成功。
而这时候属于艺术家的清高,并不会让人高看。要当女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既然都要将画作卖钱,广而拍卖,还清高给谁看呢!
等待画作被拍卖出去,他才接过了话筒,说了第一句话---“我想谈一谈人生!”
下面哄笑起来,这位青年画家才多少岁呢?要谈一谈人生,谈怎样的人生呢?
主持人尴尬的咳了一声,许多人当做笑话一样注视台上的青年。
他继续说----“我的父亲常年酗酒、母亲靠出卖**为生,我常年受到可怕的虐打。许多含有善意的人想要帮助我,可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退却……我求救无门,对许多人来说美好的童年,对我来说几乎是噩梦,如果这样长大,我想象不出二十二岁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的。大概会患上奇怪的心理疾病,然后做一个社会的蛀虫……”
他停顿了一下。
“十岁的时候,我父母去世,亲人都不愿意抚养我,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士……她并不富裕,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容身之所。可她坚持要养育我,可以想象这位固执的单身女士要吃多么多的苦头。年幼的我又是多么希望天上能掉下一笔钱财,可以让她不为了基本的生活而辛劳。是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而到如今也只有画画这一技之长……我感激她。”
他短短的几句话并不煽情,语气也并不抑扬顿挫,可是平铺直诉更加的真实。
------“像我曾经那样的孩子还有多少呢?”
“‘夜色’出售所得,我将全部用来成立‘受虐儿童援助基金会’……也许只需要伸出手而已,他们的人生将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我只希望,金钱不会是您要向这些孩子伸出援助之手时,所犹豫的原因。”
他弯下了腰。
疯狂的掌声伴随着他,像是要给他助威给他呐喊。
只有在这个时候,在一个青年画家拥有的唯一的资产是他的画作的时候,肆无忌惮的呼吁不公才会得到这样的赞同。
因为他的赤子之心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所以能够感同身受。
这样的一番话,这样的提议让万老来说都不会取得什么效果,顶多是等在热门报版上一句苍白的话---**拿出大笔钱财,资助受虐儿童。
连同纪菀在内,都明明白白的从青年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参加这样一场拍卖只是一种形式,他真正想要做的,是让全世界所有人重视这个问题。
而他成功了。
这个万众瞩目的青年下台之后,眼眶还是微红的。纪菀就笑看着他将人蜂拥而至的人支开,并不怎么样得罪人的,就制造了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空间。
待人接物,行为处事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纪菀暗自点了点头。她从不希望揠苗助长,在章寂舟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她已将他的人生步伐一步一步的规划好了,允许出现偏差,也尊重他的意愿,但力求使他平平稳稳的成长。
不让他惊,不让他怨,不让他飘零无依。
如果不是固定的时间限制,她希望能陪伴他终生。如果不行,也没有什么,章寂舟并不是傀儡一样直不起腰杆的小童,他已经长大了,就像是鸟儿总有一天会离开巢穴,自由自在的去闯荡。
章寂舟:“我今天……”
“很棒,”纪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舟舟,我因你而骄傲。”
这一刻,他丢失的虚荣心像是突然回归了,膨胀得几乎要让他哭出来。他想趁此机会撒撒娇,告诉他怀里的女士,请她多用一些时间来陪伴他……不管人生的哪一步,他都希望她能陪伴于左右。
室内的灯光明明灭灭,照亮了黑夜中隐藏秘密。
章寂舟颤着手为她重新拢了拢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