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宴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御史竟网罗了一大堆定安公与外族勾结,蚕食朝廷领土的“证据”。圣上大怒,立即将定安公下了大狱。
据苏氏说,连老太爷早上离府的时候,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因此特意嘱咐了心腹在长信侯府外看着,一旦发现异状,立即回府禀告苏氏。
那心腹极为聪慧,眼瞧着到了时间却没有一位宾客从里面出来,便警铃大作,回府通知苏氏和定安公世子,也就是连靖谦的父亲。
苏氏生性谨慎,当即决定带着家人去京郊的庄子上避一避。
定安公世子则觉得事情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决心留下来为定安公周旋,解决祸端。苏氏劝告不得,只能带着二房和唯一的孙子连靖谦先行离开。
到了酉时,突然有一队官兵过来查封国公府,定安公世子夫妇见势不妙,匆忙离开,只是已经为时过晚。在逃亡的路上,世子因反抗官兵被众人围堵,最终死于非命,世子妃悲痛欲绝,当即跳江自缢,连靖谦一瞬间就成了孤儿。
而定安公,也在三日后,暴毙于大理寺的监狱中。
定安公的案子,经大理寺审查半月之久,最终下达了夺国公爵位,收回丹书铁券,悉数查封定安公府家产,举朝追杀在外流亡的连家余孽的旨意。
所幸,苏氏在带着家人流亡的路上,遇上了不少定安公当年的故旧,对方都是能帮则帮,等到新帝登基,追捕就没有那么严格了,是以这些年,倒也就这么过来了。
因着这一段经历,连靖谦对祖母苏氏的敬佩已到了极点。一个多年生活在内闱的大家闺秀,妇道人家,在经历了丧夫丧子的人生大悲后,还能扛得起一个家族的重担,一扛就是十几年,他心疼,更敬佩。
此刻,看着她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更是堵得厉害。他不能接受,一个多次想要为国捐躯,尽忠尽勇的将士,死在滑稽至极,卑劣恶毒的陷害之中,大丈夫,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也该洒在疆场之上。死于尽忠的君主的妒意下,简直可笑。
“祖母,往事已成舟,祖父受过的屈辱,孙儿会一一为他平反的。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孙儿还想再在您跟前尽孝五十年呢。”他握紧苏氏的手,诚挚道。
苏氏用帕子擦掉泪,望着眼前和老定安公有七八分相似的孙子,同样的俊朗潇洒,同样的意气风发,不由欣慰地笑笑:“好,祖母等着看你为咱们连家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连靖谦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接下来,孙儿就要想办法面圣了。圣上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又与先皇不和,向来把握很大。”
“祖母相信你,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一回,也定不会让祖母失望。”苏氏笑看着连靖谦,心底却有一丝顾虑闪过:有了前车之鉴,李氏皇族的人还会肯重用谦儿吗?当年的事情,做错的,真的只有先皇一人吗?
只是,她也是心存希冀的,希望这些顾虑都不过是她杞人忧天罢了。
“对了,谦儿,你可还记得你江家表妹?”苏氏见他欲走,突然问了一句。
“江家表妹?”连靖谦挑了挑眉,想了一会儿,“祖母说的,可是嘉儿表妹?”
“正是。”苏氏微微叹气,“当年的事情,到底也牵扯到了她爹娘,如今寄人篱下,借住在二房,唯一的胞弟又是个不成器的,日子听说过的很苦。”
连靖谦安慰道:“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表妹能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心智定然很是不凡,待咱们家拿回了丹书铁券,再将她接进府里照顾着也不迟。”
“你有这份心就好。”苏氏欣慰一笑,顿了顿,迟疑道:“谦儿,你与嘉儿那桩婚事,你可还记得?”
连靖谦默了默,怎么会不记得。
他那表妹大名叫做江涟嘉,是祖母苏氏的胞妹小苏氏的嫡长孙女。当年的景宁之乱,因为他们两家的姻亲关系以及江涟嘉父亲的政见关系,江家也是受了很严重的牵连。
江家老太爷和江涟嘉的父亲都被下了大狱,严刑拷打致死,江家二房的老爷因为未曾入仕,只行商贾之道,又花了近大半家产打点官员,才保住了余下人的性命。
江涟嘉的母亲体弱,又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很快就离开了人世,留下年幼的涟嘉姐弟。
二老爷江逢出于道义收留了这对姐弟,只是二夫人姜氏是个泼辣性子,嫌弃涟嘉姐弟是拖油瓶,所以很不待见他们,经常让他们干粗活当下人使唤。
那时连靖谦和祖母在外流亡,想起年幼时两家长辈曾经指腹为婚,给他定了江涟嘉这门亲事,如今怕是会牵连她,便悄悄去了书信商量退婚事宜。
姜氏那时也是对这门亲事百般不愿了,本是该皆大欢喜的局面,她却偏偏起了坏心思,暗中跟着去信的人,发现了连家人的藏身之地。后来因为财迷心窍,竟然向官府告发他们,连家人猝不及防之下,慌忙逃窜,便与连家二房的人走散了,便是如今,也是没有半点消息。
苏氏见他如此反应,心知他是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情,姜氏是有千般不对,可到底不能怪罪在嘉儿身上,你说是不是?”
“祖母说的是,只是,叔父的事情,您就一点也不在意吗?”连靖谦自然不怪涟嘉,毕竟当年,她也不过还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
“昨日,你祖父当年的一个故旧给我来了信,说在河西一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