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点惶恐,但晚上打电话,知道魏凌允才刚刚退了房子,正在往新的住处搬家收拾,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她就忍住了,什么也没告诉他。
同样隐瞒了情况的,还有电话另一头满身大汗的男人。
他的确搬了新地方,但并不是人往高处走的那种。
为了省钱,他给自己平添了一个多小时的通勤时间,还住进了一个需要跟人合租的地下室。
魏凌允当然不想这样,可他别无选择。
他的专业没用,对口的岗位希望渺茫,只能依靠大半年的工作经验,从另一个赛道起跑。
为了攒下钱,他只有尽全力压缩生活成本。
他批发了整箱的榨菜放在床下,豆腐乳都不舍得买王致和,有空借同租大哥电磁炉吃两顿清汤挂面的时候,只有一碗舍得放荷包蛋。
跟他合租的大哥劝他年纪轻轻不要拼得这么凶,他只是笑笑,用刚学会一点儿的对方家乡话说:“莫得办法,急着回家讨老婆咧。”晚上睡前跟余蓓褒完电话粥,他还会读书到深夜,看那些复杂的信息技术入门教材。
上班之后一直费心研究,魏凌允认为将来比较吃香,能让他在这繁华到令人心悸的城市落地生根的行业,不外乎金融和电脑两个大方向。
金融的行业门槛太高,他够不着,跳不进去。而电脑方向的大小公司,都正发展的如火如荼。
骑着驴找马,就是他给自己安排的计划。
为此,他压榨出了比高考前还要夸张的行动力。他制定了一个目标,为期一年。只要一年后,他能凭借恶补的知识入行,那怕是和大四那年一样从屁都不懂的纯新人做起,他也敢留在这儿继续拼下去。
他不敢想得太长远,因为这个繁华的首都给他的迷茫感,就像是当年刚进了重点高中之后,他从尖子生一下被打落中游,看到各路精英汇聚的时候。而且,远比那时要大,大得多。
盛夏很快随着时髦女郎身上的热裤一起溜走,十月国庆假期,魏凌允回家和余蓓小聚了几天,一解相思之苦同时,也分享了女友工作转正的喜悦。
在一起的五天里,他们谁也没敢提结婚的事情,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魏凌允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忍不住反复思索,他做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
十一月初,一个秋风萧瑟的周五,余蓓说好要来看他的日子,魏凌允却被突发事件缠住,加班加得脱不开身。
他不敢让余蓓在火车站一直呆着,只好向同屋的热心大哥求助,请他帮忙把女友先接到住处。
当时忙昏了头的魏凌允还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想着忙完之后赶紧坐地铁回去,接上余蓓再在附近快捷酒店开房间。
免不了的应酬免不了的酒,为了不让余蓓心里难受,魏凌允硬着头皮冒着被训斥扣奖金的风险少喝了很多,回到家门口,脑子里的酒劲儿也就是让他走路稍微有点飘的程度。
但开门进去后,他脑袋嗡的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床下摆的那些酱料榨菜方便面……等应付生活的食物全被余蓓掏了出来,乱糟糟摆了一床。
合租的大哥抽着烟坐在椅子上,满脸严肃地讲着魏凌允在这里耗子给猫当三陪——赚钱不要命的种种事迹。
而余蓓就坐在床边,手里捏着还剩一点的杂牌豆腐乳瓶子,指头都已经发白,脸上全是泪痕。
看她另一手拿着的半湿毛巾,和那双红肿得和小桃子一样的眼睛,魏凌允心惊胆战地估计,她起码哭了一个小时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