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秦半月之久,天气骤冷,栎阳落下第一场大雪。
变法之前的栎阳城,穷苦不堪,每到秋冬萧瑟时节,寒冷和贫弱交叠在一起,让人觉着不免有些凄凉。
而如今,秦国百姓丰衣足食,房舍一片俨然肃立,街道宽阔整洁,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栎阳街头,则是另外一番味道,简朴厚重而纯粹唯美。
这种纯粹唯美,没有魏国安邑王街上的玩物丧志,没有齐国临淄大市上的奢华糜烂,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朝气蓬勃,干净稚嫩。
渭风古寓早早开张营业,推开两扇镂花大木门,眼见天地苍苍一片雪白,顿感诧异和兴奋,便鼓足干劲迎接新的一天。
伙计们纷纷忙碌起来,喂马,劈柴,烧水,裴允人也逐渐适应秦国的生活,像往常一样早起,清洗装扮过后,便出门拿着扫帚开始打扫院落里的积雪。
时至正午,天空依旧飘雪见不着阳光,想到离上次去洛川客栈已过三天,也许那帮墨家弟子今日还会去,嬴过用完中饭后匆忙离开渭风古寓。
踏雪走在街上,脚下发出阵阵‘吱嘎’脆响,各行店铺纷纷开张营业,市面上一片欣欣向荣。
来到洛川精致的两层小木楼前,几匹快马从一旁王宫的砖石四方门中飞驰而出,一帮商旅拉着满车的货物缓缓驶来,在客栈门前停下,里面已经飘散出浓烈的酒香。
走进里面,冯笛依旧坐在靠窗的案几旁,却只有一个人,他正在焦急地等着其他三位大师过来商量事情,嬴过朝他走去,准备当面问个清楚。
冯笛看到嬴过后脸上微愕,浅浅一笑,示意让他落座说话。
嬴过坐下后,目光迥异地盯着他,直接开口质问:
“你们来到秦国多日,三天两头到此一聚,难道是对变法有所误会?”
说完后,嬴过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惊讶,显然是猜出个大概。
墨家素有‘政侠’之称,一般从不在别国逗留,除非他们发现哪一国出现(bao)政,才会群体出动,核实之后便会想对策惩处实施(bao)政的昏君酷吏。
知道这一点,嬴过才有这样的猜测,但却实在猜不透他们聚在这里到底在商量什么对策,会如何针对秦国。
“秦国变法实为(bao)政,屠戮百姓,罪莫大焉,难道嬴过你不察么?”
“你指的是渭水大刑吧?”
冯笛点了点头,目光异常坚定,然后接着开口说道:
“不瞒你说,此次来秦,我们奉巨子令来取酷吏卫鞅的首级,并要惩办嬴渠梁,以儆效尤。”
嬴过听后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墨家居然会采取这样暴力的手段来阻挠秦国变法,而且针对的人居然是国君和左庶长,不由开口调解:
“恐怕墨家对秦国变法有所误解。渭水大刑虽然斩杀七百余人,可你知道秦国每年私斗死伤多少人么?少则千人,多则上万人!如果不严令制止,岂不是更加有违‘兼爱’大道么?正所谓大仁不仁,左庶长卫鞅斩杀首犯,便是要让民众知法懂法,杜绝私斗伤亡。”
听到嬴过这番解释,冯笛疑虑半晌,觉得他说的是这个道理,来秦后经多方探查,的确是这个实情,但如今墨家巨子令就在手中,巨子令一出,墨家上下必须严格执行,他和三位大师正是为此争执很久,直到今日还未拿定主意。
两人沉默良久,嬴过无意间朝客栈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今日宾客寥寥无几,只有上楼后的几桌上坐着数人,三三两两并不说话,只顾喝酒,一名伙计给他们送上饭菜后,端着一壶酒朝这边走来。
伙计将酒壶放在桌上,拎出两只铜爵,斟满酒后悄然离开,客栈里的礼数倒是周全。
嬴过心中一动,端起桌上酒爵,问道:
“为何今日只有你一人来。”
冯笛与嬴过对饮一爵后,也正在纳闷,往楼梯口张望了一下,皱着眉头嘀咕道:
“我也在奇怪着、、、、、、他们应该早就到此,为何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一人轻快的脚步声,两人同时看过去,发现是一名少女。
嬴过一看,竟然是允人,不由感到好奇,远远询问道:
“允人,你为何来此?”
允人走近后,气息微喘,然后说是渭风古寓店东侯赢找他有急事,至于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
嬴过准备离开,端起桌上最后一爵酒和冯笛告别,烈酒下肚,起身随允人向楼下走,刚走到楼梯口,便突然发觉脑袋昏胀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冯笛已经昏倒在地,而紧接着他也摔到木梯上,不醒人世。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到允人目光惊恐,正要伸手去扶住他、、、、、、
两人同时在洛川客栈中晕倒,就在倒下的前一刻,嬴过和冯笛都想到送酒的伙计,定是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嬴过以为这酒是冯笛前面叫的,而冯笛也是这样想,所以两人没太在意,结果被人下了套。
不知过去多久,嬴过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地板上,而这一层已经围满了人,而且还有黑衣军士。
“到底怎么回事?允人呢?”
嬴过拍了拍沉重的脑袋,心中充满疑问,发现骑士短剑正在自己手边,而剑上沾着血。
众人见嬴过清醒,纷纷转过头来,神色诡异地看着他和手边带血的短剑。
嬴过不知所以站起身,突然看到和他同时晕倒的冯笛躺在血泊中,而且身上的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