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拉罐、废报纸、空油瓶都有收购处,可卖不了几个钱!赵阿姨说。你可别去干那些!我让我女儿给你打听打听,最好是做全职保姆。一个月赚一千多美元,人民币万把块呢!
唉,住在这里已经四、五天了。文景叹气道。
没关系!赵阿姨手里的红丝线结了个疙瘩,就让文景坐在她身边帮她解。这教会就如同咱中国的红十字会,就是一种会救助单位。那章牧师和师母的心啊,纯朴、善良得象菩萨奶奶。一天价就是讲奉献、讲宽容、讲救助。你不住这里,还会有更垃圾的人住过来的。
咔啦一声,那偷渡客的屋子里又传来吓人的声响。这空旷的教堂、寂静的走廊对任何响声都具有传导和放大的功能。
哼,这老郑!听说还当过村干部呢!说人道人的人!也偷渡!可惜上了蛇头的当了!赵阿姨听听再无动静,就絮絮叨叨议论起来。
说不准他也有什么大难处哩。文景低头沉思道。赵阿姨说话的尖刻叫她很不舒服。想想吴庄的一把手和春玲都搞了传销,文景便对老郑的偷渡抱宽容的态度了。
交了蛇头五万元人民币,蛇头答应说到了美国帮他找一份儿工作。在海上漂流了个把月,吐得昏天黑地,几乎送了命。蛇头看他气息奄奄,一到海岸就扔下他偷跑了。
他一个农民,蛇头能帮他找到什么工作呢?文景问。她牵心挂肚的是找工作的事儿。
中餐馆打工呗。赵阿姨将她编的中国结的雏形朝着明亮的灯光照一照,满意地望望文景;然后一边继续她手里的活计,一边从从容容拉话。据说他们那里的农村,时兴背井离乡。青壮年的目光就瞄着台湾、香港、日本、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美国。耗子不敢离墙根儿的男人,老婆娃娃都瞧不起呢!你住上些时日就知道了。这里的中国饭店,都是冒牌货!所谓北京饺子馆啦、四川麻辣烫啦、山西刀削面啦,都是他们那个省的老乡开的。这些中国馆子我都吃过。姑娘姑爷非要领我去。去了就后悔!说到此,老太太脸上露出了鄙弃的神色,咬紧牙关道,尽哄人哩!一双老眼往老花镜上方一眺,眼仁里又扑闪出见多识广的自得来。
文景毫无意趣地团弄着手里的丝线。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出赵阿姨在她和老郑面前的优越感来。出国前,赵阿姨是一个县妇联的干部,刚刚办了退休手续。享受着国家的退休费;在美国,她又有高学历的女儿女婿,以及教会这份工作;自然是文景和老郑所不能攀比的。
在这里已经住上一个月了!教会的兄、姐妹们动员他受洗,他还不乐意!说自己是无神论者说到此,赵阿姨停下手里的活计,屏息静听。果然,走廊里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文景起身去把门打开,发现老郑已经站在她们的门外。他洗涮一新,看上去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
我找到了工作,过来和你们告别!老郑一字一顿地操着带有浓重方言的官话,向她们辞行。并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交到赵阿姨手里。
啊,这就走么?赵阿姨问。
什么工作?文景也急忙追问。
到餐馆做勤杂工。老郑说。
哪家餐馆?赵阿姨又问。
打扫卫生么?文景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羡慕之情。情不自禁往老郑身旁靠一靠,一下就露出了想与他热切攀谈的神态。
刮鱼鳞、摘虾须、洗螃蟹老郑且说且退。退到走廊拐角处就急忙转身走出了两个女人的视线。紧接着,他的脚步声就如敲锣般急促起来。随着教堂那沉重的大门一声钝响,老郑就渐渐地溶进夜幕,消失得无影p>
这位近乎舍了身家性命的汉子来美国淘金,他能如愿以偿么?
别指望他引荐你找工作!赵阿姨掂一掂手里的钥匙说。你有签证、还有总统签过名字的书信,人又漂亮,你去打工还不挤掉他这尖嘴猴腮没身份的?餐馆用这种偷渡的都担风险呢!你听他那口气,尽干鱼、虾、蟹的活计,那不明明白白告诉你北方人干不了么?在中餐馆里打工,都是中国人出卖中国人、挤压中国人赵阿姨见文景想攀扯老郑,兜头就浇了她一头冷水。她说着说着象想起了什么,突然弹丸似地弹了出去,朝着老郑去后的空巷一路疾走。
望着赵阿姨的背影儿,文景失望极了。那天晚祷后,牧师让她在一张硬纸卡上填写她的专长,说好让姐妹们帮她找一份儿工作。文景填了烧饭、做豆腐、扎针、缝纫等活计。她满希望能在说汉语的同胞圈儿内找一份儿工作。想不到身在异地他乡,同是天涯沦落人,竟然是落难人排挤落难人!
海纳的身体康复得很快,这孩子的英语会话也进步飞快。与此同时,她那小小野心也在膨胀。想在美国一边看病,一边插入初一班读书呢。而且,据知情人讲,当地法律规定,但凡是踏上这片土地的儿童,都有免费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可是,欠下医院这一火车的外债可怎么办呢?
文景,你能在中国创造奇迹,就一定会在美国创造奇迹。没有不接纳你的天地,只恐怕你不能接纳那陌生的世界呢!吴长东与她分手时,曾这样勉励过她。她也曾信心倍。可是,这异域异地,语言不通,文化各异,又缺乏挚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