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是秋阳西下,只一会儿功夫,晚霞和余晖都躲在了厚厚的云层里,黑压压的乌云翻滚了上来,酝酿出一场秋雨来。
外面天色微暗,衬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暮色渐深。
这天气,和世事一样无常。
连马车里的空气都清凉了起来。
鱼初笙靠着马车壁,认真地扶着地上放的陶瓷鱼盆,青釉的鱼盆上点缀着紫酱色的裂纹,里头的水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在里面游得不知疲倦。
鱼初笙抬起头,忍不住又看了几眼正闭目养神的洛云清,他的睫毛长而密,耷拉在眼皮上,轻轻晃动,一张脸清冷英俊,头发上还有几粒水珠,是刚才下去买锦鲤时淋的雨珠。
难道就因为自己在宫里时多看了几眼水池里的锦鲤,所以他吩咐李伯路过南市,亲自下马车去买了这几条锦鲤和鱼食吗?
鱼初笙扶着鱼盆的手紧了紧,心情复杂。
她垂下眼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句:鱼初笙,不要这么自恋,巧合而已,说不定是他自己喜欢锦鲤呢。
饶是这样警告自己,鱼初笙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觉得有人往心口处灌了水,水里掺了糖,掺了盐,只搅得五味杂陈。
正当鱼初笙出神之时,马车忽地一下停住了,鱼盆里的水都洒出来了一些,她的身子也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去,还好正闭目养神的洛云清动作灵敏,及时扶了鱼初笙一把。
不然,恐怕她得跟鱼盆来个亲密接触了。
她伸出一只手撩开车帘的一角,便有雨水趁势斜进来,这秋雨连绵不断,是越下越大了。
“李伯,怎么突然停下了?”鱼初笙说着,把车帘撩的更开了些。
街上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而过。
没等李伯回答,鱼初笙便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圈子人,刚好堵住他们的去路,隐隐约约有喧哗声朝这边传来。
许是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仙境一般。
鱼初笙看向洛云清,道:“王爷,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我去看看。”说着,便下了马车冲进了雨里。
瞬时,秋雨带着冰凉的湿意缠湿了鱼初笙的衣服。
洛云清微微皱眉,看着少女瘦弱的背影隐在雨雾里,长发上瞬时挂上了水珠,他纵身一跃,也下了马车,跟了上去。
秋雨不似夏雨那般砸人,但着实细密了点,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洛云清的锦衣。
“这小孩儿真可怜。”
“是啊,这么大的雨,怎么被家人丢到这里了。”
还未走到地方,便听到人群中有人低声叹息,隔着雨幕,有些听不真切。
鱼初笙看到洛云清跟过来,皱皱眉,伸出双手捂着自己已经被雨沾湿的头发说:“王爷,你怎么也下来了,一会儿要淋湿了。”
洛云清脊背挺直,有雨珠顺着他清冷的面容缓缓滑落,他冷哼一声,似乎有些生气:“怕你丢了,找不到回王府的路。”
他虽贵为王爷,但并没有那么娇气,好歹也驰骋沙场多年,淋一点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洛云清的声音里分明带了怒气,但是鱼初笙听来,心中却有阵阵暖意袭过,这秋雨,倒也没有那么凉了。
他们挤到人群之中,围观的人都撑着伞,只有他们两个冒着雨,周身几乎全都湿透。
人群中间有一七八岁的少年,穿着青色的锦衣,一双眼睛紧闭,许是被冻的,嘴唇有些发紫,身子蜷缩,正躺在路上。
鱼初笙正想往前再挤挤,却被洛云清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她疑惑地看着洛云清,却见他紧紧地抿着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家境殷实,不如你把这小孩收留了啊!”有人对一个中年男人说。
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把雨伞又往上举了举,一脸为难:“刚才这小孩还没昏迷,有人好心要带他回家,他却是怎么都不肯。”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啊对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等他的家人,真可怜啊。”
鱼初笙一向是个心软的,这个小男孩看样子病的很重,又被雨淋的湿透,让她不禁生了怜悯之心。
她自己也是个孤儿,深深懂得无家可归之苦。
她仰起头,立刻有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她微眯着眼睛,如蝶翼的睫毛簌簌而动,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我们能不能带他回府?”
她的声音很轻,瞬间被秋雨淋湿,音量只足够洛云清一个人听见。
洛云清的眉毛蹙了蹙,丢下一句:“若是本王看见一个这样的小孩儿都要收留,只怕本王有十座百座府邸也容不下。”便转身要走。
洛云清不是不想收留那小孩,只是那小孩穿着富贵,家境应该不错,又听有人说他不愿意跟别人走。
洛云清只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那小孩儿仿佛就是在等他们一般,准确来说,是在等洛云清。
他知道这些跟鱼初笙说了她也不懂,他在朝中虽然受百官拥戴,但是也不免有人心存芥蒂,一心想要拿他的把柄。
位于朝堂之中,万事需得小心,这是他从小就学会的。
鱼初笙抓着洛云清的袖子,一双眼睛含着期待看着他,说出的话更是理直气壮:“王爷既能带我回府,又为什么不能带他回府?我知道王爷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毫无怯意地盯着洛云清,只等他说一个“好”字。
洛云清伸手拉过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