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旅店像座纸糊的模型般被无情掀翻,连着木柱斜飞而去,灼热刺眼的阳光一亮。
“希尔太太!”
马来西亚女人竟是难得地镇定,将怀里孩子推给陆少容,嘴里大声说着什么,陆少容吼道:“走啊!”
海啸第一波来得快,去得也快,海水缓了来势,却铺天盖地,几乎淹没整个小岛,陆少容把希尔家的孩子抱上树去,便转身扎进了水里。
水中到处是碎木,酒瓶与载浮载沉的家具,陆少容救出希尔太太,问道:“还有船么?”
希尔太太湿淋淋地哆嗦,交给他一把钥匙,陆少容游向礁石群后的码头,那处快艇被冲散,只余一艘完好的被冲上高地,架于破碎的房顶。
希尔太太带着感激的心情注视着少容,许多攀在树上的游客大声向他求援。
陆少容道:“都到树上去!不要在水里游,东西太多了!小心触电!”
陆少容开了油箱上的锁,拉开动力绳,快艇突突突地转了个向,在岛上转了个圈,又喊道:“有失踪的人吗?”
那时间正是淡季,又是午后,大部分游客出了海,岛上游人所剩无几,一目了然,没有人失踪,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
“把我们送到隔壁岛去!”一名印度女人抱着她的孩子站在房顶上,喊道:“给你钱!”
陆少容松了口气。
他充耳不闻,在众目睽睽之下,驾驭快艇朝着茫茫大海冲去,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钓鱼船归来之时,展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小时前,他们在海上的小船险些被一个巨浪打翻,在希尔先生的提议下,展扬同意启程回航。近黄昏时,触目所及,拉古娜岛一片汪洋,海水淹到一楼高处。
希尔先生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大叫,展扬手脚冰冷,吼道:“少容——!”
希尔太太在树上抱着她的儿子大声哭叫,渔艇驰过海啸后的废墟,上艇来的人越来越多,当展扬听到陆少容十分钟前驾着快艇出海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他出海做什么?!”展扬担忧甫停,火气又被撩了上来。
希尔先生脸色沉了下来,展扬道:“抱歉,内人……可能是有点别的原因。”
希尔太太哭哭啼啼,话也说不清,展扬道:“救人要紧,他很快会回的。”
希尔先生无奈,只得调转鱼艇,搜寻沙滩上的游客。
展扬抛下充气皮艇,展开折叠桨,朝旅店的另一头缓缓划去。
汪洋中有人大声叫骂,展扬被吵得心烦意乱,几名游客纷纷指责他爱人的行为,他低声下气地与救上船的游人道歉,一肚子气不能发作。
黄昏时,陆少容的快艇终于回来了。
展扬划着橡皮艇,看也不看远处的陆少容一眼,把游客分批载上高地去。陆少容的快艇耗完了油,回到小岛上,周围尽是叫嚣与大骂。
“别说了!”希尔先生粗声粗气,制止了印度小伙子们的谴责。
不管如何,陆少容救了他的妻儿,马来西亚男人仍是心存感激。
展扬解释道:“他只是去邻近岛屿求援而已!你们误会他了!”
展扬以眼神示意,陆少容答道:“不,我……不是。”
不少游客亲眼目睹了陆少容出海的一幕,他们听不懂中文,群情汹涌,五六种语言纷纷大骂,骂得极是难听。
展扬一声不吭,眉头紧锁,许久后方在嘈杂的声音中问:“你不是去求援?”
陆少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站在船头,略有点不知所措,答道:
“没有。”
展扬抬眼道:“把这些人扔在岛上?不像你的作风。”
陆少容的额上仍带着海啸时撞出的伤口,留下一丝血痕,他回答道:“我去找你。”
展扬不置可否,周遭的骂声渐渐平息下来,其中夹杂着几声“教训那小子”尤其显得刺耳。
“我知道这不对。”陆少容不安地说。
展扬点了点头,跃下水去,与陆少容一起把橡皮艇推到屋顶旁。
“到那边去。”展扬小声道。
他们转身离开,在远离高地的一块礁石上落脚,拧干了沙滩衬衣,展扬又吩咐道:“呆在这里,哪也别去。”
“你去哪?老公?”陆少容紧张起来,展扬跳下水,潜向旅店的废墟。
展扬在两米深的海水中浮沉,偶尔出水换气,再潜下去,如此反复了近半个小时,陆少容道:“回来吧!你要找什么?”
展扬不答,天色几乎全黑的时候,他终于赤着半身,湿淋淋地爬上礁石,疲惫地躺在石上,赤\裸健美的上身满是断木刮出的红痕。
他吁了口气,提着一副眼镜,交给陆少容,那是他的游戏虹片。
“谢谢。”陆少容低声道,他伸出手,以手指梳理展扬桀骜的湿发。
展扬道:“冷么?”
陆少容摇了摇头,远处高地生起一堆昏黄的火。
入夜,海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吹来,他们没有篝火取暖,只得蜷缩在礁石上,彼此依偎在一处,相依为命。
“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就一下蒙了。”陆少容断断续续解释道:“我初步确认没有死人,岛上的人就几个……”
“没什么。”展扬揶揄道:“还好你在没油之前赶回来了,而且岛上也没有死人,没有人重伤……否则你闯完祸,把我一个人扔在岛上,很有可能会挨他们的揍呢。”
陆少容笑了起来。
繁星铺满夜空,涨潮时的海浪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