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赵清远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有些不适应,他抬手按住额角,声音沉闷:“眼下如何。”
暗卫的头低得几乎就要垂到地上了,“已经敛尸装棺,君夫人始终寸步不离,奴才未能上前查验尸体。”
“庆徐王自昨夜就在宫里,尚还不知道这件事罢。”赵清远的眼眶隐隐有些发胀,即使他努力克制了,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泛起难过。
年轻的帝王缓缓起身,庄重的整理了身上的孝衣,摆驾去了庆徐王司马修所在的地方……
皇帝驾崩,天下同哀,将星陨落,万民同悲!
因着与大行皇帝同日殁,年仅二十七岁的超品列侯荆陵侯的棺材只在荆陵侯府停了三日,便发丧归了炎阳祖坟入葬。
荆陵侯生前居功至伟,天家的追封恩赏雪花儿一样飞进没有了荆陵侯的荆陵侯府,不差分毫的全落在了荆陵侯府那个七岁公子司马桓的身上。
圣旨:上柱国超品荆陵侯爵追封荆陵郡王,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圣旨:封荆陵郡王司马玄之子司马桓为荆陵嗣王,期以承爵。
圣旨:荆陵郡王之女司马氏晴封延仁郡主之爵,赐丹书铁券……
身边似乎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啊,曹徽并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夜的风雪凉的刺骨,她隔着一张屏风,送走了她今生最爱的人。
一声长安叹,岁岁平安。
从炎阳回到帝都长安时,寒冬已过,桃花开满了南山。
一蹶不振的荆陵王妃曹徽在侍女的劝说下,终于肯走出安和居,信步来到了王府后头的园子里散步。
“敕造荆陵侯府”的门匾虽然早已被换成了“敕造荆陵郡王府”,但府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曹徽撇下随侍的丫鬟们,寻着记忆里的小径,独自登上了园子东边种满桃树的桃林。
桃林里地势偏高的地方坐落有一座小亭子,曹徽提着衣裳,踩着落满地面的粉白桃花瓣,一路小心的行将过来,待行至亭子近旁,曹徽抬眼,在亭子下看见了一个玄袍之人。
今日的阳光灿烂明媚,桃树上的桃花灼灼夺目,亭子下,一个玄袍之人安静地坐在那儿,满天桃花飘落,她伸手接了一瓣。
……
《晁史·荆陵侯》中记载,晁观熙元年三月十二日,玄之续妻荀氏失足落入王府后园水塘,后疾病缠身,未几郁郁而终,与玄同葬司马氏炎阳祖陵。
《晁史·辅国公》中补充记载,观熙元年四月初六,上受理皇太后曹氏所申当年曹氏谋逆案之陈冤书,重新下令彻查曹公谋逆案,三月之后,真相大白,曹氏一门所受冤屈得以重见天日,三万曹家军儿郎终得以沉冤昭雪。
上悲恸,命工部复曹氏祠堂,亲书匾额“忠烈矗天地,豪气存寰宇”。
(正文完)
第71章 番外·容玄篇(一)
晁四世皇帝是个勤政节俭的好皇帝,但他同时也是个手段雷霆的无情天子。
他登基改元之后,军政两权一把抓,大力改革,整饬朝堂,清肃军队,七年之内,大晁国海晏河清,已然换了一番新面貌。
观熙七年冬月,雪花已经飘了几场,繁华富庶的江东却依旧一派兴盛繁忙。
钟州城东的一家宅子里,往来的下人们各司其职的忙碌着,主院里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过来打扰。
时辰已是后半午,日头懒洋洋的挂在西南的天边,江东水乡的冬日不似北方那般干燥冷冽,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暖烘烘的,午睡醒来的年轻夫人终于慢吞吞的从崭新的棉被子里坐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没睡醒,坐起身后就拥着被子捂着脸,窝在暖洋洋的被子里醒盹儿。
好半晌,捏着书坐在窗前暖榻上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倚着软枕温温的笑了起来。
青年瞧着自家夫人,施施然的开口,声音沙哑,略带鼻音:“夫人可是睡醒了?”
“……”年轻的夫人再次躺回床上去,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她将手臂从帷幔里伸出来半截儿,随意的朝青年勾动着手指,话语慵懒:“阿玄,你过来一下。”
唤作阿玄的青年放下手里的书卷,走过来将床帐挂起,并侧身坐在了床边,“怎么了?”
年轻的夫人拥着厚厚的棉被子半坐起来,像只小奶猫一样的依在了青年的怀里。
她抬起手,温暖柔软的指腹细细的抚摸着青年额角上的细小刀疤,自然而然的撒起了娇,“我睡饱了,可是我不想起来,怎么办?”
“唔,你且容我想想……”青年凝神细想,似真的是在琢磨什么齐全的法子——纵着怀里的人无法无天便是自己最大的目的了呢。
那厢,外头的回廊下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串脚步声,果然,有人在外头敲响了房门,“老爷,前头有客来访。”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司马玄回了下人一声,然后含着笑低头问怀里的人道:“大抵是清嘉到了,你这回要不要起了?”
曹徽叹气:“好罢,是要起来了。”
……
景初十六年腊月廿九夜,司马玄诈死以脱身,观熙元年三月,北境军大元帅司马修交出兵权解甲辞官,天子赵清远终于放了“人质”曹徽离开。
眨眼已过去七年,司马玄改母姓为姜,扮作长安迁居来的普通富贵人家,与曹徽在江东某地隐姓埋名,名下买了几亩水田和几个果园,日子过的甚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