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走廊深入后台,穿黑西装的黑道保镖夹道鞠躬,他们的胸口都钉着猛鬼众的鬼字徽章,这些黄铜徽章在灯下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在输掉黑道战争之后猛鬼众依然残存着如此庞大的势力,可见蛇岐八家完全误判了猛鬼众的组织结构,被蛇岐八家击溃的只是依附于猛鬼众的帮会,他们真正的核心,精锐的猛鬼们已经渗透进东京了。猛鬼们并不狰狞凶狠,他们恭敬、沉默、彬彬有礼,像是庄严的武士。
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跪在门外,年轻美貌,明艳照人。她把门拉开,匍匐在地向恺撒和楚子航行礼,又在他们身后合上了拉门。
门背后是一间敞亮的和式大屋,窗外人声鼎沸,观众们仍在为这场激动人心的演出喝彩,屋里寂寥空旷。风间琉璃披着猩红色的袍子,正对镜卸妆,左半边脸的妆已经卸掉,镜中的人介乎素白的少年和惨白的艳女之间,扭曲的美惊心动魄。
君没来么风间琉璃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样多礼,头也不回地问。
他最近交了桃花运的样子,恺撒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没空来看传统艺术。
请稍坐片刻,让我把妆卸完再陪两位聊天。
你真的是源稚生的弟弟恺撒审视着镜中的那张脸。
风间琉璃把头发拨弄了几下,转过身来:这样看着跟哥哥像么
此刻光从他背后照来,看不清那张浓妆的脸,恺撒这才意识到风间琉璃和源稚生的面部轮廓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给风间琉璃披上黑色的长风衣佩戴森严的古刀,恺撒一定会误以为当今日本黑道的大家长就坐在对面。风间琉璃微微一笑,瞬间回复成清秀的男孩。恺撒明白了,真正区分这两个人的是气质,哥哥凌厉挺拔,像是武士腰间的长刀;弟弟却婉约秀美,如同贵族少女藏在袖中的怀剑。风间琉璃又是个天生的演员,只要改变发型和装束,他就可以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更像兄妹。恺撒说。
小的时候哥哥也这么说,说我要是个女孩就漂亮了。风间琉璃笑笑。
我们该怎么看待你呢源稚生的弟弟猛鬼众的领袖还是天才歌舞伎演员或者日本第一牛郎楚子航问。
这些都是我的身份,不过我在猛鬼众中的身份才是两位最感兴趣的吧猛鬼众中的高级干部都以将棋的棋子为代号,我的代号是龙王,仅次于王将的二号人物。风间琉璃咬着梳子扎头发,面对恺撒和楚子航的时候他格外的放松,好像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没什么可避讳的。
你的爱好很杂。恺撒说。
歌舞伎是让我沉迷的东西,牛郎是我的另一种生活,我喜欢跟陌生人偶遇,彼此的生活没有交集,却互相给对方讲自己的故事,然后再次分开。就像泰戈尔说的,飞鸟与鱼的相遇。
中国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你这样的身份当牛郎太屈才了。
加图索家选定的继承人不也是红透歌舞伎町的新人牛郎么我们牛郎业真是人才济济。风间琉璃笑,我是个很容易寂寞的人,每当我寂寞得受不了,我就找一间牛郎店坐下,找那晚上最孤单的女孩。她们在人群里的眼神像是鹿那样美丽又警惕。我就忽然在她身边坐下,问她愿不愿意帮我买一杯喝的。
同是笑,恺撒和楚子航顶多能笑出三五种味道来,风间琉璃却能笑出千百种。此刻他瞳光流转,明艳照人,很难想象有女孩会拒绝这样的男人。
如果让我自由地选择人生,我宁愿当歌舞伎演员或者牛郎。可我不能,我是个错误的人,生在错误的家庭,拥有错谡的身份。风间琉璃淡淡地说,说我本身就是个错误,大概也没错吧。
你是鬼楚子航问。
风间琉璃点点头:不错,虽然是兄弟,但哥哥是皇而我是鬼,我不仅没有他高贵,而且是最卑贱的那种。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你们一定也会想办法把我抓起来,然后监禁在某个荒无人烟的海岛。根据秘党的亚伯拉罕血统契,我是那种生来就该从人类社会中隔离出去的危险分子。
那你还来找我们虽然学院跟蛇岐八家有矛盾,但也不会因此就转而跟猛鬼众合作。楚子航说。
风间琉璃笑笑,换了话题:喜欢我今晚的表演么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源氏重工里有一层楼,楼里保存了很多古代壁画,你的新编古事记就是取材于那些壁画。你也看过那些壁画吧
当然,我是源家的次子,内三家为数不多的后裔,在我被判定为鬼之前,我也有幸看过那些壁画,并且听过神官讲解。你们只是看过壁画,但没有听人讲解,只能算是一知半解。我想赠送各位的第一件大礼,就是对那些壁画的解读。风间琉璃拿起乌木嵌银的细长烟袋,往里面填入生烟丝,你们记得那幅用黄金描绘的大画吧。骷髅和人类组成了双鱼的形状,骷髅将一块骨骼交到了人类手中。
记得。那幅画很特别,看过的人不可能没有印象。楚子航说。
那就从那幅画开始吧,我们进入遥远的日本古代骷髅代表着死去的白王,在日本神话中,它的名字是伊邪那美,伟大的母神,而人类代表白王血裔的始祖伊邪那岐。白王从自己身上拆下一块骨骸交给伊邪那岐,在蛇岐八家中那块骨骸被称作圣骸。风间琉璃点燃烟袋深吸一口,吐出袅袅的白烟。
烟袋这种东西本该是老头子玩的,可他这样清秀的男人抽起来倒也有种意外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