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大厦老总陈晶笑着说:“要迁走的,市里正和美国的公司远东部在这里盖一座大厦,二十八层高哩。”
亚太公司董事长柏志林说:“这事好像还没定下来吧?听说的那个假洋鬼子郑杰明心太黑,想趁着现在经济滑坡,机械一厂发不出工人工资,狠勒咱市里一把。”
华老先生来了兴趣:“咋个勒法?”
柏志林说:“工厂准备迁往国际工业园,让出的这块黄金宝地差不多等于白送。市里自然不g,可又没和翻脸,现在还悬在那里。”
华老先生点点头,不做声了。
华老先生的女儿华娜娜却说话了,问柏志林和陈晶:“你们二位咋没想到把这块黄金宝地搞过来?既然等于白送,那么与其送给美国人,就不如送给我们中国人了。”
柏志林苦苦一笑说:“华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中国人的毛病:从来都是宁予外人,不予家奴。当年我们蒋委员长不是这么g的么?现在大陆不少官员还是这么g。”
华娜娜问:“他们为啥要那么g?”
柏志林说:“好对上面吹牛呀!报表数字往上面一报,看,我们又引进了多少外资,改革开放成果累累。”
陈晶说:“也不能完全这样讲,市里也有市里的难处。这块地就算白送给我,我也不敢要。为啥?我没钱盖这座二十八层的大厦呀!为这座十五层的时代大厦,我欠下的贷款就得还十年了。”
华娜娜说:“你们真是太没生意头脑。可以先卖楼花嘛,既能在国内卖,也能在港台海外卖,三分之一的楼花卖出去,建设资金不就有了嘛!”
柏志林c上来说:“是的,我们亚太公司正想联合国内几家公司这样做,许多工作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如果可能,我很想听听华小姐更具体的建议。”
华娜娜似乎想建议什么,华老先生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将华娜娜制止了。
也恰在这时,负责陪同华家父女的市台办白主任陪着副市长严长琪进来了,大家更不好深谈下去了。
正是一月一次的平川工商界老总聚谈r,旋厅里的人很多,寒暄应酬之声此起彼伏。严长琪和白主任走出电梯后,与熟人一路点头打着招呼,来到了华老先生父女面前。
严长琪笑眯眯地握着华老先生的手,热情地说:“欢迎,欢迎,华老先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可以算同志了。”
白主任介绍说:“华老,我要特别说明一下,我们严副市长是民革———就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平川市负责人,他父亲严文将军曾带着手下的一个整编师在民郊县起义,建国后做过我们省的民政局长。”
华老先生挺惊讶:“哎呀呀,想不到,真想不到,严文兄的公子也做了副市长了。”继而又摇头苦笑,“当年,严文兄一起义,我可就惨喽,连夜就跑呀,先是汽车,后来是马车,过了大漠河,又辗转一个多星期才到了省城,把个平川市府的牌子挂到了一家小旅社里。小旅社的名字现在我还记得,叫‘大方旅馆’。”
严长琪笑道:“你肯定在大方旅馆里把家父骂得不轻。”
华老先生说:“可不是么?我们都骂严文兄叛变附逆,还幻想着老先生创造奇迹,国军大捷,早r还府平川哩!没想到,就此一别竟是四十二年,我这个当年本省最年轻的市长,也已七十有二,成了十足的老朽了。”
说罢,老先生抚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严长琪说:“家父后来也提起过您,说您终还不是旧官场上的党g政客,在平川做市长时,还是想为老百姓g点事的,想重修钟鼓楼和东坡亭,为此,还和警备司令大吵过一场。是不是?”
华老先生说:“可不是么。为修钟鼓楼和东坡亭,我备了一部分石料、木料,全被他们拖去建地堡工事了。老先生那时要消灭共产党呀,要决战呀,哪容得你好好做事情?到了台湾,我这个丧失了城市的市长变得一钱不值,痛定思痛,才被迫弃政从商。”
故乡逢故人,华老先生情绪激动。
喝着清茶,望着旋厅外的景s,华老先生开始谈古论今。
“我们平川真可以说是个战乱不已的古城了,春秋战国时代,屡兴屡灭;楚汉相争之际,战尘蔽r;三国鼎立之时,烽火连年;元代、清代,两次遭屠城惨祸;到了近代,先有中r两国的会战,后有国共两党的决战。从古打到今,打得这座三千年古城连古城墙都没有一堵。说起来真让人伤心呀。”
“42年前离开平川时,我记得很清楚,老东门外响着轰隆隆的炮声、枪声,十里长的中山路上满是国军溃兵,龙凤山下一片大火。我当时就想,这个城市又完了一次。”
严长琪提醒说:“华老呀,不但是战乱,咱平川还有一害呢,就是黄水呀。”
华老先生点头道:“对,对,有史可证的黄河改道,黄水淹城就有五次。”
陈晶c上来说:“就在建这座时代大厦时,我们发现,这座城下还有两层被埋在下面的旧城遗址。后来,文物部门让我们移位,让出遗址位置,准备r后发掘。”
柏志林也c了上来,毫不隐讳地说:“要我看还有一害哩,那就是解放后无休无止的运动。你斗我,我斗你,一个个斗红了眼,斗昏了头,就从没好好搞过城市建设,四处灰蒙蒙、脏兮兮的,直到今天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过来。”
台办白主任有些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