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想不得了,这丫头说话一套套的,快赶上我学校里的先生了。是得起来了,躺了这些时候,浑身骨头都酸了。便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心想我还是起床,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
那丫头忙打起藕色薄纱帐,揭开水红苎麻被,扶紫菀坐起,拿过一双玫瑰红绣花软缎拖鞋替她套在脚上,又扶她下床,走了三步才走下床榻,把她的一头长发拨到身上。紫菀向后看,那长发竟直到大腿,心骇道:天哪,这样一头长发,要养多少时候?要花多少心思?目光从发梢回到身上,自己身穿的一件海棠红的薄绸无领大襟衫,一条同色同料的宽松睡裤,领口袖口裤脚都绣得有花,花色是用银色线绣的,真是又轻俏又好看。目光再往上一扫,看见那走了三步才下到地上的眠床,吓了一跳。
好大一张架子床,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上面雕满了花,发出琥珀般的光泽,竟像是有光华从里头散发出来。心想在里头睡觉,外面就算是地震也压不塌吧。
走了两步,脚有些软,那丫头扶着净了手,洗了脸,让她在一张绣墩上坐了,取一块丝帛披在她肩头,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她坐在绣墩上,头发几乎要触到地面。
紫菀把脸往镜前一前凑,惊愕地看着镜中人的脸。这是她第二次从镜中看到这张脸了,上次是在月光下的玉璧里头,而从画上,又不知看了多少遍。正惊疑不已,忽然看见镜中有一张画,画上一个旧装女人坐在椅上,以手拄颔,似倦非倦,似愁非愁。她猛然回头看向那张画,可不就是正是外婆手绘的写真吗。这下正好好地挂在这里的墙上。看看画,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慢慢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这个人正是外婆,而自己,秋紫菀,就在外婆的身体里面。
紫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呆了,一直等到丫头帮她梳好了头,c上头饰,薄薄的施了点脂粉,又换上银红色镶湖绿边的衣裙,腕上套进两个点翠烧蓝菱花银镯子,脚上套上一双银红色绣凤羽花鞋子,打扮得云鬟雾绕、花团锦簇的,又把床收拾整洁了,换下衣服衣袜都收了,才出去请了吴三少爷进来,斟了热茶上来,搁在两人面前,行了礼才退了。
吴菊人把乔小姐一看,见她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粉面桃腮,柳眉樱唇,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看得他心花怒放,先上前行了一礼,才说:“小姐日前受惊,现下可安好了?卑人吴菊人,冒犯小姐之处,还请见谅。”
紫菀看他言语之间竟然这般有礼,心想干嘛呢,就算你当我是乔小姐,也用不着这样客气呀?有丈夫对妻子叫小姐的吗?你当是演戏呢?我爸叫我妈不是叫“霜霜”就是叫“达令”;要是夏阳这样叫我,我早掐他了。不过我现在是外婆,可得按旧时大家闺秀的做派说话行事,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等我想办法回去了,外婆也回来了,到时她才不会让人起疑心。我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我妈不见了我,还不得急死?这样想着,便学着那丫头刚才的动作,起身把两只手握拳放在腰间,微微屈了屈膝,却不说话。但心里的笑意却漾上了脸。
吴菊人看她微笑不语,确是温柔大方,娴静端庄,与他想象中的一个模样,开心之极,一时不知说什么,没话找话道:“小姐两天没进食,可觉肚饿,要不要先用点点心?”
紫菀也没觉得饿,便摇了摇头。
吴菊人将她面前的茶推过去一点,说:“那就喝点茶。”
紫菀被他一说,还真有点渴了,就拿起茶碗揭开盖喝了半碗。那茶碗里却不只单单是茶,还放有桂圆、莲子、百合、橄榄等果子干,甜甜的很好喝。她刚把茶碗放下,吴菊人就拿过她喝过的茶碗,把里头的半盏茶喝了。紫菀想原来你也渴了,就把另外一碗茶递给他,吴菊人大喜,双手接过喝了半盏,仍旧放在桌子,推到紫菀面前,说:“多谢小姐。”
紫菀想这人还真有礼貌,不就是让你喝口茶吗?不好意思当面取笑,转身低头用袖子掩在脸上,咧开嘴狠狠笑了几下,心想我回去把这个讲给妈妈听,让她也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当年结婚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她自己五岁时曾缠着爸爸妈妈问他们结婚时的故事,还说过“好啊,你们结婚都不带上我一起玩”的笑话,又曾做过把自己的照片贴在他们的结婚照片中间的傻事,在亲戚间很被取笑过几年。这时得以窥见外公外婆结婚的情景,兴奋得不知怎么才好,巴不得把妈妈也拉来看热闹。笑过了之后才放下衣袖,故作正经地拿起茶来喝了。这茶虽是别人喝过的,但这个别人是外公,就不算是别人了。从爸爸妈妈嘴里抢东西吃,或是把吃了一半的东西又塞进他们嘴里的事,她前几年还干过,至于喝爸爸杯子里的咖啡,妈妈勺子里的汤,那是现在也做的。
哪知吴菊人却站起身来,满面春色,又向她行一礼,说:“多谢小姐。”
紫菀不知他谢来谢去为什么,正要发问,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吴菊人便问道:“外面是谁?”
先头出去的那个丫头和另一个她穿了一样衣服的丫头进来,面生的那个行了一礼,才道:“姑爷,刚才两位姨娘打发人来问小姐的情形,我去家里回了话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