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小班长当即决定,从中部拆开管子用蒸汽吹入疏通,师傅则建议分段拆,分段疏通。小班长不耐烦了:分段搞那这一个班的产量就泡汤了。就从中间拆,上下都通上蒸汽。
师傅动动嘴,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那天我是主操,很自然就拿起扳手,跟着小班长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没一会,师傅全副武装赶来,头顶安全帽,手戴长胶皮手套,脚上也换上长筒靴,与没采取任何保护措施的我和小班长形成鲜明对比。她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扳手,道:你去看着压力和温度,别在这碍手碍脚。
我退到平台上,观察压力表,距离他们约十几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动作,就在那块法兰刚拆下的瞬间,只见师傅一扔扳手,一个大幅度的转身,险些扑到,随即一蹬腿,动作很大地往外跑,小班长紧随其后,刚刚露出的管口立马喷出一股白色溶液,那场景象足了好莱坞大片,两人在前方拼命奔跑,后面pēn_shè着高温高压的熔融液。
奔到铁栏杆前,师傅手一撑,双脚一摆,凌空从那二楼跃下,小班长则抱着头从楼梯上滚下,两人刚一着地,没停歇地直接奔向前方的清水池跳了下去。
我们车间要接触高浓度的腐蚀液,因此弄了个清水池,以备不慎沾上液体的员工清洗,还未走近,就听见小班长哼哼地,师傅没一会则爬了上来,湿漉漉地大步往操作室走,我跟在后面。她拿起电话,简洁地通知了几个岗位,指挥着把整个系统停了下来,随即叫了救护车,安排员工送小班长去医院,利索地代替班长作了相关处理。
进了休息室,我发现她身上有些发抖,便到了杯热水递过去,她接过却狠狠砸在地上,咬牙道:md,这样瞎搞是要出人命的!在房里走了几步,从急救箱里找出烫伤膏,脱下工作裤,她大腿外侧已有一片红肿。我说:你也去医院看看吧。她抬头,似乎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一下子提起裤子,很粗暴地把我推出去,大力关上了房门。
我去清理残局的时候才感到有丝害怕,出事时如果是我在那里,那么狭窄的空间,又没安全措施,以我的反应和身手只会比小班长更糟糕,几百度的高温液体喷出,不把我当头淋成褪毛猪才怪。
那次其实是一次安全事故,车间捂了下来,不过内部还是开了事故分析会,造成堵管的原因仍旧没找到,但正确的处理方法却是师傅当初建议的,分段疏通。小班长从中间拆卸本身就错了,而在管线两头灌入蒸汽加压,就错上加错了。小班长伤在前胸和双手手臂,他伤愈回来,那皮肤跟白癜风一样,红一块白一块,上面满是小肉疙瘩,一到夏天排不出汗,奇痒无比,
不管当初师傅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替我去拆卸法兰,终究让我躲过了那一劫,我心里是很感激的,也见识了化工生产的危险性,尤其有一些人为因数的存在,虽然我们操作守则有规定,操作工可以拒绝违章违规指挥,可那不过是一句屁话,真正上面要瞎指挥什么,谁敢理直气壮拒绝?要想自保,就得看各自的道行和技术了。
那以后,我开始虚心请教师傅,脚踏实地学技术,她很高兴,她的概念,不管作哪行,不管喜欢不喜欢,本职技术必须学好学精湛。我们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
九九年秋,我又怀孕了,因有过几次人流,医生告之,若这次再作掉,恐怕以后就怀不上孩子了。我在医院的走廊坐了半天,我知道这孩子不能要,因为,我不晓得谁是他爹。当时还是很害怕,怕手术出现意外死了都没人知道,可想不出该叫谁来陪伴,鬼使神差地给师傅打了电话。
师傅来了后,就坐手术室外陪着。手术后,我在医院观察了一天,随后,她叫了辆车回七厂,送我到单身宿舍楼下。想着宿舍很不方便,就跟她商量,想去她租住的农房调养几天,她拒绝得相当干脆。我只得作罢,转身没走几步,就软软倒下了,这倒不是作秀,确实虚弱。她一把扶起我,蹲下把我背背上,似乎还嘟哝了一句:md,又不是老子干的。
走上田埂的时候,四下空旷风很大,师傅还脱下外套把头给我包上,那一刻,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想想自己这些年,竟委屈得不得了,伏她背上,哭得个一塌糊涂。
那次手术对身体损伤很大,在师傅那修养了半月,还没恢复过来,又感冒了。有天我很不舒服,吃过晚饭,师傅决定陪我去医院输液。因猴子借了师傅的摩托车,我们便步行下山,准备在岔路口乘车进城。那会已是深秋,山道上几乎没行人,只有那惨白的路灯一路陪着我们。
快到山底了,下面驶上来一辆面包车,驶过我们又倒了回来,反复了几次,车停了,下来两个男人,走我们跟前,一个问:你是不是叫许美凤?我说是啊,另一个问:你认不认识罗光勇?我想了想,摇摇头:不认识。这时,从车上又跳下来个女人,冲上来,指着我就开始污言秽语大骂,说我抢了她老公。
原本师傅是挡在我前面的,那女人越骂越烈,我便上前解释,她肯定认错人了,我确实不认识什么罗光勇,那女人很激动,挥舞着手说烧成灰都认识我,然后伸手往提包里掏着什么。一旁的师傅蓦地拽住我,一脚绊过来,在我倒地的刹那,她扑在了我的身上。随后,我听见几人慌乱地跑回车上,开车离去。
师傅站起来,几下就把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