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背负着责任,这份责任里有他的伙伴不顾生死的倾力相助,有他一家三代背负的宿命,一旦开始这个计划,他就不能后退,所以他要走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十年来你对我的关照爱护,无以为报,只求他日地府再会。
十年前潘子送别的歌声好像在耳边响起,吴邪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往前走的,不管在他的身后,到底埋葬了多少重要的人的尸骨,他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天真,你要看他最后的话吗?”电话里是胖子的声音,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啊。
“好。”
照片发过来,吴邪还是不可避免的眼前一黑,跪到地上。
黑眼镜的手还是那么修长,骨节分明,握着他的手时总是坚定有力,不会轻易放开。只是手还是那只手,血肉却不翼而飞,惨白的骨头深深地刺痛了吴邪的双眼,他失控地嘶吼一声,泪如雨下。
那只手似乎是刚写完字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样搁在那块石头上,照片是对得很近拍的,在照片的边角,从手掌到手腕都没有看见半点血肉。
那块石头上写着两串字母,lben,这是黑眼镜唯一的告白和最后的叮嘱。
我爱你,活下去。
“天真你怎么样?不要内疚,他走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你看这情况,要怎么带回去?”
吴邪忍住心口撕裂般的剧痛,沙哑着嗓子说:“坐火车不好带,你就烧了,找个罐子装了吧。”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了力气,不管那边胖子在说什么都不回答了。
“天真,你撑住啊!做这行的这个下场很正常,黑眼镜早就有了觉悟,这不是你的错!天真你快说句话!”
吴邪始终没有回答他,胖子不得已只好挂了电话。
二零一四年六月十七日,黑眼镜死在云南,二零一四年七月七日,胖子带回了他的骨灰。
张起灵和吴邪坐在一起,胖子坐在对面。吴邪脸上无悲无喜,胖子和张起灵却很紧张,就怕他突然失控。
胖子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溜溜的小坛子,只有巴掌大,粗糙又劣质得很,就像农村泡菜的小坛子。吴邪定定地看着胖子手里的那个坛子,目光里有了波动,胖子连忙用另一只手护着,就怕吴邪扑上来抢发生什么意外就后悔莫及了。
吴邪比胖子想的要冷静,只是有点不能接受。
原来一个人的生命,最后只有巴掌大的一个坛子。
胖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子上,对张起灵使了个眼色,张起灵神情不变,眼神却暼向吴邪。
客厅的光线很好,清晨的阳光洒在吴邪的侧脸上,衬出他分明的五官,特别年轻样子。张起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对这个人,对这个人,好像无比熟悉,这样柔和的眉眼,仿佛曾经在眼前微笑过无数遍,然而在他的记忆里,对这个人的了解也仅仅是胖子所说的铁三角之一,他的兄弟一样的人。
吴邪伸手去触摸那个坛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手,摸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宝。
他最终还是没有拿起它,黑眼镜生命的重量,无论如何他都承受不起。
张起灵迅速扶住吴邪拿起坛子的手,另一只手把倾翻的坛子定住,略一迟疑,把他衬衫袖子的扣子解开,把衣袖撩上去,不由大惊,一旁的胖子直接骂出来。
“天真,你作践自己干什么,脑子秀逗了是不是!这天下对你好的男人多得是,不要那食人花,小哥也行啊,何必为了一个黑瞎子糟蹋自己?”
吴邪的手上,已经愈合的伤痕都被重新割破,整个手臂惨不忍睹,其丑无比。
吴邪却只是推开张起灵的手,轻轻的说:“我知道了,不会这样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睬二人,推门出去,胖子看看张起灵,张起灵摇摇头,只好叹气。
一年后。
吴邪回了家,跪着让吴一穷把他打了一顿,也不反抗,等到吴一穷打完,才发现他和老妈一样满脸都是泪。
“爸,妈,我来和你们告别。我要去做一件事,也许十年之后还能相见,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以后再也不能孝顺你们了,若是你们愿意,来世还做你们的孩子。”
吴邪妈妈早就哭成了泪人,本以为孩子终于回来了,却未想到又要分别,相见遥遥无期,听完吴邪的话,不由扑倒在吴邪身上,大哭起来。吴一穷也是老泪纵横,内心心酸无比,只好不停地摸吴邪的头。
一辈子就一个孩子,捧手心里长大,不求富贵长命,只求他一生平安无忧,然而命运终究把他扯进阴谋的中心,做父母的却无能为力。
一家人哭到无力,吴邪最终还是走了。
吴二白细细的泡了一壶茶,给吴邪斟了一杯,说:“这件事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你父母那边我会照看,只是你自己也要爱惜自己,来日再见。”
“谢谢二叔。”
吴二白起身拿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吴邪,说道:“黑瞎子留给你的,拿走吧。”
吴邪没有接,他知道那是什么,昆仑的凤凰对玉,原来在这里。
“二叔喜欢就收着,若不喜欢,就埋孤山公园的那棵番石榴底下吧。”
吴二白只好叹气,不勉强,只是摸吴邪的头。这头他从吴邪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开始摸,那时候吴邪刚生出来,吴一穷又是个妻奴,吴三省又常常不在家,只有他抱着小小的吴邪,一遍